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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第1页）

&ldo;要说还是个有能耐的。&rdo;舒格小心翼翼替二人上茶，笑着说道：&ldo;十六岁就中了武秀才，举百斤石锁跟玩儿似的，能开二百石弓。也读过不少书。原来跟张大帅当亲兵，已经升了把总。张广泗头回金川失利，贬了出来。人呐，有点本事，就容易犯一宗儿病‐‐他这样儿，平常时节升官，难呢！&rdo;鱼登水问道：&ldo;这话怎么说？&rdo;舒格笑道：&ldo;官长一付脸，就是笑给上司看的；官生成的性情，就是没自己的性情，得随着上宪的性情转；小官要升大官，得舍得用功夫化钱奔门子；有功夫空儿，得想着怎么个巴结法儿，比如长两个膝盖，做甚么用场？就是下跪用的！要象姨太太巴结老爷，不，要象勾引女人，《水浒》里头的话，&lso;潘驴邓小闲&rso;五美咸备加运气，官，就升上去了！&rdo;

他口说手比滔滔不绝，鱼登水和坤都呵呵大笑起来。鱼登水道：&ldo;你既然甚么都懂，怎么至今还是个未入流？也早该升的发了！&rdo;舒格未及答话，胡克敬缚着绳子一头闯进来，昂头叉腿站在屋子当央，兀自气咻咻地，乜着眼扫视众人，梗着脖子道：&ldo;我要见我们爷！四爷说松绑你们再松！&rdo;

&ldo;你们出去罢！&rdo;鱼登水见两个驿丁一脸尴尬笑，扎煞着手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摆了摆手吩咐一声，换转笑脸对胡克敬道：&ldo;我们刚见过四爷，特来接你府衙去。毛头小子，别那么气盛！你到驿站办事，没有先报明身份儿，又是这身行头，就换了我，也要疑你是个拐子儿‐‐不知者不为罪。就算相府家人七品官，我还是五品呢！&rdo;舒格早下了炕沿，便过来给胡克敬解绳。胡克敬挣着只是不依，喊着道：&ldo;他们何曾容我说话来着？一看顶子就晓得你是五品官，也用不着自说。见了我们四爷，要是我的不是，该打该罚心甘情愿领了！&rdo;

和坤笑嘻嘻上前，拍拍胡克敬肩头，说道：&ldo;小兄弟，我叫和坤，是军机处跟桂中堂的人，也听傅相差遣。听我几句话，说的不是了，还依着你，听着有道理，就依着我，成么？&rdo;胡克敬后退一步，虎铃铃瞪着眼道：&ldo;怎么着？！&rdo;和坤卟哧一笑，说道：&ldo;我又不是贼，你这么盯我干么呢？驿站虽然是至小不过的衙门，却直隶着兵部管。皇上御驾这就要到扬州，屡次有旨，还有军机处的廷谕，有骚扰驿站的过往官员，一律查拿具本劾奏。不管你有理没理，他们证人一群把你往死里证，这么点事惹得惊天动地，你这不是给四爷招惹是非么？再者说，就你现在这模样儿，大天白日带进府衙，满扬州都会传言，福四爷的人叫人拿了要治罪，你能一个一个去解说：我叫胡克敬，前因后果如何如何……不是他们不松绑，是我不要松‐‐你要福四爷在扬州城丢人？人家奴才都给主子挣脸，偏四爷满脸光鲜，你要给他抹一把狗屎，四爷要你这样的奴才做甚么？&rdo;

既给福康安&ldo;招惹是非&rdo;又&ldo;丢人&rdo;！一肚皮扯筋闹事的胡克敬忽闪着两只眼，犹豫了。鱼登水和舒格见和坤年纪轻轻如此巧舌似簧，都不禁暗自窦服。

&ldo;还有一层，&rdo;和坤徐徐而言，&ldo;这位驿丞，是满州镶黄旗下的，和四爷一个旗，说透了今个儿这事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对吧？呆会儿他给四爷陪情道歉，一句话的事就成了一家人。你自己思量，你这是和谁呕哪门子的气，自家又是个甚么牌名儿呢？&rdo;

一番话不软不硬，句句透彻明了，既替福康安着想，也为胡克敬设身处地，火到猪头烂，胡克敬也就软了。舒格笑着给他解缚，说道：&ldo;和爷这都是至理名言，我是吃醉了酒，下头人狗眼看人低……先给小兄弟陪不是，回头一杯酒，又是一家子了……&rdo;那胡克敬也就不再放泼……绳缚解了，和顺着甩手蹬腿儿。和坤又端过一杯热茶，也就咕咚咕咚喝了。舒格笑道：&ldo;和爷到底是天子眼下办事的，就这些理儿，我满心都是，偏就说不出来！&rdo;一回眼间，见有人站在棉帘外边，露着月白裤角，便问：&ldo;谁在外头？进来！&rdo;

棉帘挑了一下又落下来，又再挑起，一个中年妇人怯生生跨进来，望着屋里四个人每人蹲了个福儿，嗫嚅着说了句：&ldo;给列位爷们万福……&rdo;

几个人都聚精会神忙着劝眼前这个小猢狲子，谁也不知这妇人几时来的，在门口站了多久。鱼登水打量她，年纪只可三十五六岁，梳着把髻头，鸭蛋脸粉黛不施，虽是略微颜色黄点，眉色也淡，依旧绰约袅婷风韵依稀，只在雪地里站久了，两只小脚的玄色裹脚都湿透了，嘴唇也冻得有点发紫，眼睛不敢看人，畏畏缩缩低头站着。舒格却不留心这些，皱眉说道：&ldo;这不是靳大人的如夫人么？有甚么事？&rdo;

&ldo;大人……&rdo;靳文魁的姨太太下着气，低声说道：&ldo;彩格儿她……产了……&rdo;

&ldo;彩格儿‐‐哦，知道了，是靳大人的通房大丫头吧？&rdo;舒格无所谓地喝了一口茶，&ldo;产了好哇，添人进口嘛‐‐还有甚么事么？&rdo;

那妇人脚尖儿呲着地，头也不抬，低声道：&ldo;屋里太冷，没个躲处……孩子抵受不住，坐月子女人也当不得的……这叫天不应喊地不灵的，只好求大人……赏点柴炭……&rdo;

&ldo;哎呀……您这就难为了我了……&rdo;舒格心里急着要去给福康安赔罪请安，无心料理这件事，剔着牙道：&ldo;柴炭供应那是有分例的。一品二品每位每天三十斤，三品二十五斤……象我，每天只有二斤。站里现亏空着五六万斤呢，都从大伙月例往外扣，那起子小人已经怨天恨地牙痒痒的了。靳大人犯事在案的人，住这里众人没彩头没赏银，已经满不情愿了‐‐不说这些烦难了，你先回去。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家里带点炭给你，众人没话说。我叫他们先送几条被子过去，成么？&rdo;

他说着，那妇人泪已断线珠于般落下，轻声答应说&ldo;是……谢……谢老爷恩典……&rdo;僵着身子又蹲福。和坤一直锁着眉头听着，见她要走，一舒眉头道：&ldo;夫人慢着‐‐老舒，方才进来，听着囚在屋里的犯官眷属都冻得挺不住，有的女人还哭，大人平常还受不住，何况坐月子的，还有娃娃，虽小，也是性命儿不是？&lso;人在恨中逝，娇花化厉鬼&rso;，也太不吉利。听我说，几斤炭能值几何？索性‐‐索性，咱爷们积点功德，各屋里都生起火来，给你驿站也添点旺相，且是名声好！至于银子……一天打十两足够用，一个半月天也就暖和了，四百五十两挡头，这是四百七十四两的见票即兑龙头票子。多余的兄弟们吃杯酒一一只好事作到底，救人救得彻才是。不是我这人穷大方，这些人忒可怜见的了……&rdo;说着递过一张银票。

&ldo;哪里消受了爷这些赏银？&rdo;舒格接过票子，手攥得紧紧的，口中只是让，&ldo;这场雪过后，扬州地气暖，叫他们生火他们也不生了！您这样真叫我不好意思的‐‐这是和坤‐‐和老爷！你怎么连个谢字也没？&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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