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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第1页）

&ldo;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柴大纪就是！&rdo;姓柴的说道，又把手一指驿丞，&ldo;他喝醉了酒‐‐有事我一人兜了！&rdo;

&ldo;好汉子‐‐等着瞧！&rdo;

听完铁头蛟如此这般述说瓜洲渡驿站的经过，福康安咬着牙没吱声，只口角吊着一丝轻蔑的冷笑，胡克敬的父亲跟傅恒，剿匪擒霸抄检官员，只有拿人的，从没有倒被人拿的事，养教成性，狐假虎威的事未必没有，但他也是懂规矩的，胡作非为的事料他不敢，必定驿中人衣帽视人，先有折辱惹出的事‐‐不管怎么说，这一路走来，山东河南安徽督抚到南京侍驾，到省私谒，藩台臬司没有敢接自己名刺接见的，都是倒履相迎礼敬如宾，没有丝毫怠忽的。并不因自己的&ldo;父亲是傅恒&rdo;，还因为他福康安本人就是御前侍卫，还带着乾隆半个钦差的身份‐‐这瓜洲驿吃错了甚么药，辄敢如此无礼？福四公子心性极高的人，一心要立功于当世，建名于竹帛，连父亲那点子&ldo;能耐&rdo;都时有腹非，家奴被扣，居然束手无策，传出去岂不折威伤风，先就落了&ldo;无能&rdo;考语。既以军法治家，家奴现就是自己的亲兵，不了了之，这些&ldo;兵&rdo;跟着自己也觉气沮，往后还扯淡甚么&ldo;带兵&rdo;？且这份羞辱他也觉得承当不起！贵族的血统和对宦场处境现实冷静的思索，交织换替占着上风，福康安一时摇头阴笑，一时又颦眉沉吟。小吉保是他身边第一得用的小厮，见主子脸色变化，挽着袖子道：&ldo;爷，这种事犯甚么嘀咕？您奉旨观风察俗，又不是戏上演的花花太岁出来胡闹，他敢扣咱们人，咱爷们砸了它鸟驿站！&rdo;

&ldo;这是扬州，&rdo;福康安静静地说道：&ldo;离着南京咫尺之地，其实就是帝辇，不能乱来。砸驿站断然不可，人，也非要回来不可‐‐这不是为我的面子，是为了规矩！&rdo;小吉保道：&ldo;爷是越来越胆儿小了。前年跟爷去山东，点火烧了个米铺。去年秋里跟阿桂中堂去黑山，拿住皇庄抢粮夺田的刁民，爷还亲手屠了两个‐‐皇上也没降罪嘛！&rdo;福康安摇头一笑，说道：&ldo;那不一样。米铺子囤集居奇，饿死人了穷人要反；刁民抢夺皇庄粮食，夺佃户的田，更是眼里没了王法。就是此地，若是乱民暴动，难道还要等旨意到了再弹压不成？可是这是皇家驿站！&rdo;

铁头蛟自幼只晓得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ldo;从良&rdo;为官后也只是知道皇家规矩不可冒犯而已，细思福康安的话，觉得学问大，究是怎样个&ldo;大&rdo;法，却又懵懂不知所以，想着，笑道：&ldo;那柴大纪年少气盛，驿丞又吃醉了酒，小胡子那身破烂行头，谁瞧了信他是四爷跟前的人？者莫爷亲自走一遭，看他们是怎么话说？&rdo;正说着，门外有脚步声。吉保咧嘴笑道：&ldo;准是醒了酒，赶来给爷请罪来了！&rdo;话音未落，糙帘一挑，门口罩起一团雾气，两个人影缓缓进来。福康安憋足了劲，只要是姓柴的和驿丞，不由分说一人先赏一耳光再说，定睛看时，却是鱼登水，后边跟的是个十分秀气的青年，也认识，是在军机处阿桂跟前掌管文书侍候笔砚的和砷，他略带失望地舒了一口气，坐回炕沿，盯着二人问道：&ldo;怎么？扬州府这地方儿不归朝廷管了么？你来拿我？&rdo;

&ldo;四爷！&rdo;鱼登水和和砷都被这劈头一棍打得晕头转向，一头打千儿请安，却都不敢起身。鱼登水陪笑道：&ldo;您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和砷刚从南京来，是奉了刘延清大人的钧令，接您去仪征。卑职刚从马二侉子那知道四爷住这块儿，忙过来请安，请爷到府衙歇一夜，明儿派人妥妥当当送爷去。这大的雪，道儿不好走，去仪征要歇两个驿站呢，卑职亲自护轿送过去。&rdo;

&ldo;恐怕真要劳动一下大驾。&rdo;福康安冷冷笑道：&ldo;不然，连我福康安也要被贵州驿站的人拿了，你可怎么向刘统勋交待？&rdo;鱼登水瘦瘦的身子躬了一下，嘘着福康安的气色，小心陪笑道：&ldo;爵爷，请明白示下，莫非这里驿站有不周到之处？爷有甚么尽管吩咐，卑职也好尊谕承办。&rdo;铁头蛟见福康安只是冷笑不语，因将方才瓜洲渡驿站拿扣小胡子的事长长短短说了，又道：&ldo;驿站养狗护门，我们走遍天下独此一家‐‐吃醉了酒妄锁平人，驿站是甚么规矩？我们四爷是奉旨南来，在扬州出这样的事，传出去甚么名声儿？这驿丞和柴大纪忒煞是欺人太甚了！&rdo;鱼登水听得发怔，半晌，笑道：&ldo;爷到我衙门去住，我亲自到驿站将尊家政要回来就是了。&rdo;福康安脸一沉，说道：&ldo;我住定了这瓜洲渡驿站！胡克敬冻着伤着了，我就迟一点去仪征‐‐有甚么打紧的！&rdo;

和砷嘻嘻一笑，说道：&ldo;爷是英雄性情，心胸高远。济宁府砸米店救饥民，火烧刁家米行，仗义扶弱锄强，天下谁人不知？您天磺贵胄人中之杰，比那小小九品狗颠尾巴驿丞外委官，就如天心之皓月和腐糙之萤虫‐‐那不过是条不识相的狗，值得和它计较？&rdo;福康安虽则骄纵，自幼家教甚严，满耳都是父亲的训斥、母亲的温存告诫，哪里禁得和砷这一套&ldo;钧天经纶&rdo;的异样奉迎？颜色顿时缓了下来，见和砷面如冠玉，鼻似腻脂，黑嗔嗔一双秀目上细眉及鬓，徇徇优雅宛若弱不禁风的处子，却又丝毫不带媚颜俗气，说话不疾不徐温婉中带着铿镪，不禁顿起好感。福康安凝视着和砷问道：&ldo;依着你，该怎么料理？&rdo;

&ldo;四爷，您是金尊玉贵之人，&rdo;和砷笑着款款而言，&ldo;犯不着和他们呕气。瓜洲渡驿站现在没住官员，是靳文魁和裴兴仁两个戴罪官儿和他们家属扣在那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您就住那儿，心里也不畅快，再说也不吉利不是？依着奴才的，住府衙里西花厅，又暖和又敞亮，还有扬州府预备接驾教习的戏班子。爷只管高乐儿，奴才去和驿站打擂台，要不回爷的人，只管拿奴才是问！&rdo;福康安想了想，执意要住瓜洲渡自无不可，但彼处既囚着犯官家属，确是带着晦气，和驿丞这类微未小员呕气也显得度量不宏。而且这事父亲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声色俱厉的训斥。想着，已是得了主意，冷冷一笑，说道：&ldo;我是奉旨观风的钦差，要住哪个驿站，谁敢不支应我的份例钱粮秣马？说声叫他腾房子，他敢不腾？不过‐‐裴兴仁靳文魁都是戴罪的可怜人，大雪天携家带口挪移地方，小爷心下不忍，就依了你吧。哪里将就不了一夜呢？一路荒庙破庵子都住过来了‐‐你俩个去，叫驿丞亲自带胡克敬到府衙说话‐‐还有那个柴大纪少不得也要有个交待！&rdo;

&ldo;扎‐‐&rdo;&ldo;是……&rdo;鱼和两人躬身同时答道。

&ldo;咱们走！&rdo;福康安站起身来，向下人吩咐道：&ldo;鹂儿和我坐驮轿，把行李包裹搭了骡马上，其余的人一律步行！&rdo;

四智和砷寒院济孤弱巧鹂儿深衙抚古琴‐‐

和砷和鱼登水同乘一抬四人轿，趔趔趄趄歪歪扭扭来到瓜洲渡口驿站门前。雪已经下得小了点，片片飞羽凌风旋飘，肴乱缤纷，仍旧是混饨宇宙。其实只是风大。连地下的雪也在流风中回荡，天上雪和地下雪搅到一处，显得眼花缭乱而已。两个人一下轿便各自被朔风裹来的雪沫塞了一脖子，都打一个寒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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