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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第1页）

乾隆听得心下骇然，脸色也变得铁青，两手紧握着椅把手，掩饰着心中极度的震怒，良久，方干笑一声道：&ldo;原以为他只是荒y无耻，想不到是这么大一条豺虎，而且上下勾连表里为好！朕真是失了眼，原还想再栽培出第二个傅恒呢！&rdo;

&ldo;君子或不能兼而有才，凡小人莫不有才。&rdo;纪昀沉吟着说道，&ldo;高恒办差干练精明，和钱度一样，不是无能之辈。其实，失察的是我们几个军机处的臣子。记得两年前主子就说，高恒、钱度似乎德行有亏，叫我们留神，一年前又下密旨，着查实盐务亏空整顿情形。他那样地位，又能干事，且人缘极好，不是主上圣明烛照，谁能疑他是神jian巨蠹？&rdo;这话虽不无曲意安慰之意，但确实也不是虚言逢迎。几个军机大臣忙于赈灾征赋、筹划金川军务、官员提调升黜、中间还出了张广泗讷亲的巨案，都没有怎样留心高恒钱度的行为端倪，也是实情。乾隆听了，颜色便渐渐霁和，又问尹继善：&ldo;高恒如今怎么说？&rdo;

尹继善因将方才见高恒的情形备细说了，叹道：&ldo;他是抱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宗旨。这必定是件难审的案子。奴才料着，那钱度是师爷出身，刑名钱粮两法熟透，早已有了串供和攻守之盟。高恒如此刁顽，大约也是因为自觉手脚做得干净，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他是横下一条心了呢！&rdo;乾隆听着，吁了一口气，说道：&ldo;此人人缘好朕是知道的，大抵赃官人缘都好。也为他是国戚，替他捧场吹牛的恐怕也不在少！这个案子不能松手。再难也要水落石出，还是刘统勋来办差，&lso;一枝花&rso;的案子结了，刘墉协同你父亲，哪怕牵扯到亲王贝勒贝子大臣，也要一查到底。财物查抄，今晚继善就拟旨发往北京，还有钱度也是一样，所有赃银要全部追回，藏匿不缴者一体问罪。待案子审清，诏告天下以示至公至明！&rdo;

&ldo;臣等遵旨！&rdo;刘统勋父子一同起身躬身答道。乾隆见纪昀又摸靴子，笑道：&ldo;要抽你就抽吧！朕一开头就准允了你们的嘛！&rdo;

纪昀晃火摺子抽着了烟，浓浓吞了一口，说道：&ldo;臣有个见识要奏主子。据方才延清公说的，真是骇人听闻。正为如此，臣以为案子要查清，财物也要追回，似乎不必过事张扬。&rdo;他看了乾隆一眼，见乾隆沉吟着凝神在听，接着又道，&ldo;一来他身分显赫，很招眼，平素又常在人前炫耀圣眷优渥，查出来那么大数目有损朝廷体面。二来，杀他为甚么？他罪过该死是一头，也要顾及朝野影响。这么大的国课给他一手黑了，别说州县官，就是封疆大吏也会想：我贪这点小意思，比起高国舅真不算回事儿！如果公布数目小些就另是一种想法：国舅贪污尚且如此，何况是我？所以逢这样的大案，还是该从全盘周详思虑。其中牵涉到有大员的，暗中退赃，不再重用为上，不宜一一明诏处分。整顿吏治是一篇大文章真文章，也是长文章，积重难返，要一步一步去办，才不致干碍祥和之气。&rdo;

这番话说的又是&ldo;理中之理&rdo;，剖析出自肺腑且从大局着眼，众人都听得心下暗服。刘墉原本要打翻筵席桌，钻天入地大干一场轰动天下的心思，听得心下冷静许多，只是掂掇：只听说他是博学才士诡谲文人，今日见到真正的宰相城府，这人真不含糊！正胡思乱想间，乾隆笑道：&ldo;这是一袋烟的功劳了！很好，是老成谋国之言，又合中庸之道，只是不能形诸文字，统勋不要躁急，病深不用猛药，可以与你儿子再精细筹划一下‐‐刘墉，&lso;一技花&rso;怎么样？今天你毛先生策划的胜棋楼盛会，见识不少奇人异事吧？那个卞和玉是什么角色？&rdo;

&ldo;卞和玉就是易瑛，也就是&lso;一枝花&rso;！&rdo;刘墉参议未座，原本就没准备说话，正低头沉思掂量这些当世顶尖人物的识量风韵，冷丁地被点到自己，忙身子一挺大声说道。见几个人都莞尔而笑，他稳了稳神，语调才平缓了。&ldo;她这次从扬州来，只带了二十三个人，分住地点已经完全监控起来。自皇上移出毗卢院，她也移了去桃叶渡，身边只有唐荷、韩梅、乔松三个所谓&lso;侍神使者&rso;。管联络的是我们的卧底，一个叫莫天派、一个叫司定劳。&rdo;

乾隆听这两个名字，不禁一笑，说道：&ldo;好名字‐‐摸天牌死定了！&rdo;刘统勋在旁插话道：&ldo;都是黄天霸的门生。当日&lso;一技花&rso;劫夺皇纲，两个诱饵，一个叫史（事）成功一个叫杨（扬）天飞。黄天霸要一还一报，所以起了这两个名字，打入铜陵码头，费好大周折才得近了易瑛身边的。&rdo;乾隆笑道：&ldo;这个黄天霸有性子‐‐明日引见一下‐‐你接着说。&rdo;

&ldo;是！&rdo;刘墉尽力抑着心，稳稳重重说道：&ldo;南京盖英豪原是直隶高碑店人，五年前来闯码头，当时易瑛劫银已经败露，官府捉捕各香堂堂主教匪风声正急，他有一身横练硬功，能夏日握水为冰，滚油锅中洗澡，各处地棍游民失了依赖，他乘机夺了南京各行码头盘子，暗地里又和易瑛勾手，也通官府，就叫响了。这次胜棋楼比武之前，家父和尹制台就接见了他，许了他一个千总，并答应不再追究他在高碑店伤死人命案，他也就归顺了朝廷‐‐所有这些事都是安排停当，专候易瑛自投罗网的。&rdo;

乾隆听得高兴，脸上放光，笑道：&ldo;叫你们费周折了，其实在扬州也可以拿下的。&rdo;金鉷说道：&ldo;扬州教匪多，容易走漏风声。刘墉发了两个假号令走扬州府，一个时辰后司定劳就得了信儿。所以要诱到南京‐‐&rdo;他突然顿住了。诱到南京后很容易捕拿的，但乾隆又视同儿戏，屡次有旨要&ldo;晤见&rdo;，安顿在毗卢院晤见了，仍不许动，还要她随士绅&ldo;接见。&rdo;皇帝葫芦里什么药，他半点也不清楚，如何敢信口开河？舔一舔嘴唇，冒出一句&ldo;这就好了……&rdo;

&ldo;这次比武易瑛看得很重。&rdo;刘墉听他背后议论过，&ldo;见这种贼女人作什么？&rdo;见他此刻突然刹车，把抱怨生吞了，不禁心中暗笑，接着自己的思路说道：&ldo;安排定了打成平手，既顾全两造面子，又留有下一步缓冲余地。为防着易瑛看出马脚，除了黄天霸和盖英豪，手下人一概不知内情。

&ldo;卯未时牌，两家师徒都来到胜棋楼前。黄天霸带着贾富春、蔡富清、黄富光，由我和黄富威&lso;领路认门&rso;。盖英豪是&lso;城东双雄&rso;带路，一个黑矮个子叫&lso;玄武金刚&rso;的，去过库司档（裤子裆）我认得，还有两个长大汉子，一个肤色黝黑，一个白晰，听过名头，才知道是&lso;石头二无常&rso;，盖英豪我原以为必定是个虬髯毛胸高壮伟大的汉子，见了面才见是个文弱书生模样，细眉修目，说话温声温气，有点像女人，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乍一见谁也不会信及他是河北第一飞贼，身负四条人命的亡命之徒！

&ldo;两边的人经介绍，看去都客气，黄天霸还和盖英豪拉了拉手寒暄，大家拱手作礼，站在楼前有的看景致，有的说楹联字画，楼中酒菜隔门就能看见，却谁也没进去。我这才知道，江湖原来也有&lso;不吃卯时酒&rso;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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