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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第1页）

&ldo;盐政亏空刚填还完，你又要我剜肉了。&rdo;高恒笑嘻嘻地，目光扫视众人，说道：&ldo;到时候儿，尹公去了西安，你去广州，我难道找刘公要钱？盐务上的银子我是不敢动的。不过在扬州敲了几个阔老一笔，七万多银子，我都代打了收条，给你带来了。这是捐敬人名单，你们瞧着办吧。&rdo;说着又向几人点头致意，刘统勋面无笑容，刘塘躬身还礼，尹继善却是随和，将手一让，说道：&ldo;请坐‐‐给高大人看茶！&rdo;

&ldo;如今能在你们跟前当座上宾，是体面事罗！&rdo;高恒笑着接过丫头递的茶，又问：&ldo;好久没给您老太君请安了。如今身子骨儿还好？&rdo;尹继善语带双关说道：&ldo;无非进了军机处。宦场的事我比你看得开，上上下下都是寻常事‐‐家母原有些犯痰喘，叶天士来，吃了两剂药也就罢了。&rdo;高恒道：&ldo;老太大吃过苦的人，身子内里弱，缓进缓补最好。&rdo;

尹继善笑着点头称谢&ldo;惦记着了&rdo;，因又道：&ldo;你来得正是时候儿。一件是整顿盐务情形，一件盐税帐目结算情形，盈余盐捐到底有多少？从通州到德州一路运河，预备龙舟通过，拆修的银子是盐政上出的，共是拆了几座？用去多少？四川、河南、湖广、江西有的县盐价比官价便宜一成，有的甚至一成半，这里头的原因是什么。八爷给我个粗帐，因为皇上问起过我。我刚进军机处，答不上来，下次再问，仍是莫知所云，就不好交待了。&rdo;

高恒早已料及这位新进军机大臣必然要过问盐政。从怀中抽出两本册子，一本递给尹继善，一本捧给刘统勋，说道：&ldo;这是各地盐运司局清理帐目的清单。我都派人核实过的，请二位中堂过目。阿桂、傅恒两位中堂，还有张衡臣老相，也都每人寄一份，户部存档给了三份‐‐其中四百万两，是工部从盐政上借的；奉天修缮故宫、皇陵，借去二百万，遵化孝陵堪舆皇上寝陵购地，内币一时不凑手，也是挪借盐税银子‐‐这笔帐我怕有借无还，只给了二十万。这都奏明在案的。这次整顿，一是原来混杂不堪的输赢帐，各司各库都理清了，盐务按例按律订了条例，二是各库走风漏雨或cháo湿的，都重新补修了，三是查出十三个库斤两帐目不符，撤掉了他们差使赔偿，还有三个盗盐出售的库官，已交地方官收监勘问……&rdo;

他侃侃而言，从盐场收盐入库，到僧运陆运置各省库存发售，秤磅帐目，翻船倒车，库存损耗出入情弊，真个周详密弥汤水不漏，捻熟得如同父母数落自己子女长短优劣。刘统勋不谙财务听得如同乱麻一般，刘墉更是不知所云。金鉷起初还能辨析清白，不一会儿便跟不上他的话路，渐渐也是心里茫然。只尹继善此人清明在躬，多年的&ldo;江南王&rdo;。军政民政财政文政一手通揽，一见便知高恒摆迷魂阵，却不言声，一边听，心里还在寻他的漏风话，一条一条存着待理，一句话也不插问。高恒足说了近一个半时辰才煞尾，笑道：&ldo;其余琐细事务，二位中堂要有不明白处，我再备细报说。至于有的地方官盐降价，是因为私盐贩子自运私盐自行出售。官价不稍降一点，更卖不出去，金川打烂了仗，青海盐运关卡一团糟，青海那地方，你们知道，有地方路都用盐铺，这就流散出不少私盐。运河上拆桥的数目我不知道，德州盐运司的马骥遥是精细人，几次腾盐库，砖fèng儿里扫出的陈盐累计一万七千多两，预备修衙门的，捐出去了。别的库也都是各自兑的银子，没有动盐税的钱，我可以打保票的。&rdo;金鉷听得懵里懵懂，笑道：&ldo;接驾的银子，单是盐商就兑出五百万还多，加上别的士绅，小一千万的数目了。皇上如今已在南京，我看不必再大张旗鼓征求募捐。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这次缴银子买好儿，终归还要从小百姓身上挤还出来。说是&lso;乐输&rso;，作难的还是穷百姓……&rdo;

&ldo;皇上已经到了？！&rdo;高恒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ldo;不是说才到泰安么？&rdo;刘统勋便目视金鉷。金鉷自知失言，脸一红，垂头吃茶不语。刘统勋眉头皱得紧紧的，点点头说道：&ldo;到了。这事绝密，八爷，金鉷告诉你，已经不该。统勋放一句话给你，八月十五之前你走泄出去，被我知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位分，就要锁拿你。&rdo;高恒回过神来，笑道：&ldo;我可没疯了，跟张秋明似的，跑大街上去张扬！&rdo;

尹继善听金鉷泄出乾隆在宁消息，也是一怔。上次擒&ldo;一枝花&rdo;，按察使张秋明发疯症，漏泄风声，他和刘统勋自请降级。虽然没有处分，到现在心里别扭不受用。现在&ldo;一技花&rdo;和乾隆同住一庙，万一出丁点儿差错，责任真是比天还大！他和高恒谈不上私谊，面情上素来很熟稔亲切的。乾隆的谕旨就在怀里，高恒刚下船，就热扑喇儿赶来拜望，原想隔几日再宣旨的。但又深知高恒是个冶游无度的花花太岁，交游人色既杂，且莠多于良，挽首思忖片刻，问道：&ldo;八爷，你吃饭了没有？&rdo;

&ldo;这会子快晌午了，你问的早饭还是午饭？&rdo;高恒笑道：&ldo;一会你们吃饭，我回驿馆里去吃。&rdo;

&ldo;你住燕子矶驿馆，还是虎踞关、夫子庙？&rdo;

&ldo;夫子庙‐‐怎么……&rdo;

尹继善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刘统勋。见刘统勋点头会意，对金鉷和刘墉说道：&ldo;二位暂请起座。&rdo;高恒见金鉷和刘墉都是神色迷惘，振衣起立，诧异地问道：&ldo;元长公，你这是怎的了？&rdo;

&ldo;有旨意。&rdo;尹继善已经阴了脸，南面而立，对高恒道：&ldo;高恒跪听宣旨！&rdo;

三十瘟高恒途穷计后事曹鸨儿避祸出异域‐‐

听尹继善这一句，刘统勋刘墉却步退到东壁，一提袍角便跪了下去。金鉷一时回不过神，大睁双眼看着这位突然变了脸的军机大臣兼总督，良久，低下了头也退下去长跪在地，脸色变得煞白。高恒心里轰然一声，&ldo;东窗事发&rdo;四个字电光石火一样从脑海中划过，浑身的血好像突然被冰水激了一下，变得冷彻骨髓，木得不知疼痒，死人一样的脸香灰一样灰白。好半日，才像吊线木偶一样，机械地面朝尹继善跪下，摘了大帽子，竟忘了往地上放。一时，屋里变得一片死寂，只听得花厅外急急如麻的雨声。

&ldo;奴才高恒&rdo;，许久，高恒才有了知觉，发疟子般抖着手放下帽子，颤声说道：&ldo;恭聆圣谕！&rdo;

尹继善面无表情，展开纪昀手拟的那封诏书，干巴巴地读了。当听到&ldo;贪婪荒y&rdo;四个字时，高恒浑身激凌一颤，却是变得清醒了一点，伏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在品味这话分量，又似乎在思量如何对策。刘墉是头一道亲眼见圣旨处置大臣，想到高恒平素洒脱倜傥风流可喜不拘不羁的形容儿，一下子变成霜打过的糙似的蔫萎不堪，心里一寒，低头慨叹。

&ldo;奴才有罪，遵旨听从朝廷发落‐‐谢恩！&rdo;高恒深深伏下去叩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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