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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第1页）

&ldo;不用了，我们是‐‐恩亲。&rdo;勒敏终于想出了一个&ldo;名&rdo;，神态顿时自如，笑道：&ldo;不能摆官场规矩的，我自去见她‐‐溪边拧衣服的不就是玉儿么？‐‐你去吧！&rdo;说着，穿过一带小白杨林子，见那妇人正将晾干净的衣裳往篮子里摆。勒敏认定了，叫道&ldo;玉儿&rdo;便快步向前。

玉儿略艰难地直起了腰，与勒敏四目相对，只略一顿，立时就认出了勒敏。她盯了勒敏一眼，似乎带着似悲似喜的怅惘，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双手扶膝一蹲身微笑道：&ldo;是勒三爷嘛！我说今早起来眼皮子崩崩直跳，昨下晚烧饭劈柴直爆呢！‐‐你还是老样子，只是胡子长了，走街上扔镚儿碰上了，你认不出我，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rdo;勒敏原有些紧揪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打量着玉儿，笑道：&ldo;你也是老样子，算起来你比芳卿还大着三岁呢！看上去倒似比她小着五六岁‐‐一根白头发也没有！&rdo;玉儿抿了一下鬓角，笑道：&ldo;我没她那么多心事，也没她读的书多……不过，白头发也有了的，你站得远‐‐&rdo;她突然觉得失口，脸一红，双手手指对搓着不言语了。

勒敏也觉不好意思的，心里叹息一声：如今还能像当年那样，摘下野ju花儿亲手插到她鬓边么？但玉儿一见面的明慡清朗已经冲淡了他原来的抑郁、揪心的思念，已没了痛楚之心，因一笑说道：&ldo;都老了。记得我给你说过《快嘴李翠莲》，你笑得什么似的。你脾性一点也没改。北京我多少朋友你都认得。我也常来常往。你日子过得这样艰难，该去见见我的。&rdo;

&ldo;见你好唱《马前泼水》么？&rdo;玉儿笑啐一口：&ldo;庄有恭中状元，喜欢疯了，还记得我怎么骂他的么？&lso;状元是什么东西？&rso;‐‐你也是状元，我怕见疯子！&rdo;两人想起昔年那一幕，都不禁失笑，玉儿因问：&ldo;你怎么到这里来啦！是官场里遭了瘟，成了倒霉蛋，还是宣麻拜相封侯拜爵，什么&lso;浮生又得半日闲&rso;的，跑野地里逛逛写诗用的？&rdo;

勒敏因简截将自己近况说了，又道：&ldo;敦二爷敦三爷几次说起你，天下重名儿的多，也没有认真查问，今儿总算见着了。想不到你和芳卿在一处‐‐走，你还没吃饭吧？前头已经准备下了，他们等着呢！咱们前头说话去。&rdo;见玉儿还要料理那篮子衣裳，勒敏笑道：&ldo;走吧‐‐这些事他们驿站人做去。&rdo;玉儿也笑道：&ldo;看来你这个状元还成，神智没昏迷了。好，我也狐假虎威一回。&rdo;

二人错前错后厮跟而行，闲话中勒敏才知道玉儿丈夫前年也已传瘟过世，家里有十几亩地，三个儿子头胎是双生，还有雪芹的一个儿子叫三毛，加上芳卿，两家人一起过活。玉儿说得轻松，勒敏不算帐也知道她过得难。思量着，已到角门前，几乎同时，两个人都住了脚步。他们的心不知怎的都沉郁下来。

&ldo;玉儿&rdo;良久，勒敏仰首望着云天树冠，徐徐说道：&ldo;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do;

&ldo;你这人！想讲就当讲，不想讲就不当讲！怎么这么罗唣？&rdo;

&ldo;玉儿。&rdo;

&ldo;唔。&rdo;

&ldo;我想大家相与一场，都是缘分。替你算计，你过的不松快，我心里不安，要帮你一把。&rdo;

&ldo;嗯？嗯……‐‐怎么个帮法？&rdo;

勒敏一笑，说道：&ldo;你别这么看着我，看贼似的。你们张家嫡祖就是前明江陵老相国。名宦士族，身后自然清高，这一条我勒敏比世人谁都清楚。&rdo;他打了个顿，从靴子里抽出那张当千两的龙头银票，接口又道：&ldo;但你玉儿也不要太小看了我勒敏，我也是败了家的满洲勋贵，折过筋斗的人。这一千两银子你啥也甭说，接着。一则为了孩子；二则也为雪芹遗孤遗孀。置点地，觅个长工，也省得你们这样给人fèng穷洗衣裳。我到湖广当巡抚，不定还要出兵放马，一个闪失死在外头‐‐&rdo;&ldo;青天白日头红口白牙的混说一气！&rdo;玉儿一口打断了他的话。&ldo;你这钱要就我自个说，有什么不敢接的？就再多些，大约你也还不了我们张家的恩！你不过是给几个钱，安你自己的心罢了。一则我有耕有织，使不着这个；二则接这钱，我倒觉得抬高你身分‐‐好让我再帮你成一回名？！&rdo;

&ldo;好啊，好啊！&rdo;忽然有人从身后拍手笑着出来，&ldo;我们在前头等着，这里后花园冒出个韩信漂母私地赠金！&rdo;

两个人回头一看，却是敦诚从东厕小解出来。勒敏笑道：&ldo;吓我一跳！我这是‐‐&rdo;&ldo;别说了，我都听见了！&rdo;敦诚笑嘻嘻说道，&ldo;这是美谈嘛！玉儿你就慡快接了‐‐我跟二哥钱度也在帮她们会计呢！我哥俩只带了三百银子，又向驿站借了五百，原想着你这张票子的，看来连借条子也不用打了的！&rdo;玉儿一笑，也就慡快接了。敦诚道：&ldo;前头那个济度将军，混是混，出手不小气。听见说&lso;曹夫人落难&rso;，抽了三千两银票就去拜会。这会子芳卿还在那里推辞呢‐‐玉儿，给你钱你就接着，这又不是受赃贿！他们的钱来的容易，你们过活好些，我们和雪芹好一场，活人死人都安心不是？&rdo;三个人说笑着又掉泪。

回了驿站正院，果然老远便听见东耳房里济度粗喉咙大嗓子在说话：&ldo;夫人你甭跟咱见外，我虽是个武将，《三国》《水浒》《红楼》都读过，读不懂我就叫师爷讲、听唱儿，上回晋见皇上，皇上听我读书哈哈大笑，说我是员&lso;儒将&rso;呢！&rdo;勒敏和敦诚相视一笑，同着玉儿一同进屋，果然见桌上放着几张银票，还有几封桑皮纸裹着的银子，那济度黑塔似的，坐在椅上还有人来高，摇着扇子得意洋洋地说话：&ldo;奉天将军都罗，他有多少墨水？还笑我&lso;附庸风雅&rso;，我说好意思的，你是附庸市侩！&rdo;

&ldo;好！这话说的真带劲！&rdo;勒敏鼓掌大笑，&ldo;朝野都肯像将军这样，盛世文治哪有个不勃兴的？济度‐‐不认的我了！上回在韵松轩‐‐我奏金川的事，你抢着和我说黑龙江，说比我的事急……&rdo;济度指着勒敏&ldo;啊&rdo;了一声，大笑道：&ldo;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皇上问咱们满洲老姓，竟都是一个旗的瓜尔佳氏‐‐我说呢，他们方才说勒敏，又说勒中丞，原来是他妈‐‐勒三弟！妈拉巴子的你好！&rdo;勒敏也笑回一句：&ldo;妈拉巴子的你好！&rdo;

于是举座哄然而笑。钱度因见芳卿和玉儿不惯这场合，坐着没话说，笑道：&ldo;今儿又是一番遇合。我们呢，是雪芹的故交；玉儿又是勒三爷的恩亲，济度大军门又是雪芹的神交，接济一点也是大家心意，我看曹家张家嫂子就笑纳了吧！&rdo;敦诚见芳卿点头，笑道：&ldo;这就对了。济军门你大约还不知道，就是那个都罗，上回来京，永忠贝勒请客，尹元长、我、二哥，还有元长的几个清客一处吃酒。都罗说错了酒令，元长代他圆场，下来谢了元长一千两银子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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