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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第1页）

&ldo;但此时再返柴家屯，断然没那份颜面，只好乍起胆子，一手提桃木剑，口里哼着道情，顺着白糙半遮的婉蜒小路往前走。正走着，昏苍苍的月色下，一个坟头无声无息钻出个人影儿来！

&ldo;这是我大清入关，前明河间守军战死的乱莽坟地，盗墓的是没有的，山月神仙知道是遇上鬼了……这是他当&lso;神仙&rso;头一遭遇到真鬼，强压着心头恐惧，牙齿仍抖得山响，哆嗦着手举桃木剑，半闭着眼，偷睨着那鬼，口中念念有词：

谨启蓬莱天仙子，纯心妙道吕真人。

誓佐踢师宣政化，巡游天下阑武灵。

亲受钟离传秘法，誓将法力校群生。

九转金丹方外道，一轮明月照蓬瀛。

朝游苍梧并北海……

念不及终，见那鬼愈来愈走近，请来吕洞宾竟不中用，急切间道士抱佛脚，口诵：

奄……嘛……呢……叭……弥……哞……

偷眼再看，那鬼居然仍旧毫不为之所动，踽踽蠢动更逼近前来！

&ldo;山月道长见道法无灵，佛法亦无用，大叫一声&lso;妈呀！&rso;拔脚便逃，一边逃，回头看，那厉鬼竟穷追不舍在后紧追。此时他早吓得丧魂落胆，丢了桃木剑，扔了法物明器，只发足狂奔。足足逃了十几里，才见一个村落。山月已是跑得筋疲力尽牛喘如吼，见一户人家便上去捶门，眼见鬼已经扑上来，顾不得捶，一头便钻进院墙潦水阴道。

&ldo;偏那阴道狭窄，半截身子在外，被鬼拖住了腿，死命朝外拽！山月师傅连喊叫也没了气力，双手紧抠墙上泥皮，只是喘息着哼哼。

&ldo;恰这一家子当晚丢了一头猪。此时天已将亮，老婆婆听见，推醒老头子，说：&lso;你听，咱们的猪跑回来了！&rso;于是一家子起来看，见一个人满头污泥，面目都看不清，半截身子在院里，半截身子在院外，鸣呜哝哝呻吟&lso;鬼，鬼……鬼在外头拉我的腿……&rso;

&ldo;家里几个长工却不怕，拔闩夺门而出。&rdo;纪昀一本正经说道，&ldo;你们猜，他们看见了什么？&rdo;

此时早已过了卯时，上朝来的官员愈来愈多，把纪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踮脚伸脖子屏息静听，都替山月捏一把汗，又惊悸这鬼凶恶厉害。听纪昀问，有的说&ldo;是僵尸&rdo;，有的叫是&ldo;旱魃&rdo;有的说&ldo;是厉鬼求替代&rdo;还有的说&ldo;是山精木怪&rdo;……&ldo;是妖魔……&rdo;

&ldo;都不是的！&rdo;纪昀一笑，说道，&ldo;是柴家屯的白疯子‐‐见人出来，丢了山月的腿，蹲到一边，歪着脖子得意洋洋傻笑呢！&rdo;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ldo;轰&rdo;的一阵大笑。便听西华门口一个公鸭嗓儿喊道：&ldo;谁在这里喧哗？万岁爷叫记档！‐‐有旨，着傅恒、纪昀、张太乙进养心殿见驾。押兆惠也进去！&rdo;大家一听&ldo;记档&rdo;，顿时散了。几个接旨进见的人互相对视一眼，见兆惠已经起身，略一点头会意便鱼贯进西华门。

逶迤进养心殿垂花门，恰一名年轻官员刚辞出来，傅恒和纪昀却都认得，是刘统勋的儿子刘墉。刘墉只看了一眼兆惠，笑着给傅恒纪昀打千儿，说道：&ldo;主子叫进呢！召见张家兄弟，他们也就要下来了。&rdo;

三个人忙答应一声&ldo;是！&rdo;稳了稳心神次第而入。兆惠带着重枷，脚下铁索铆铛跟在后边，立刻召来太监宫女们惊讶诧异的目光，却没人议论说话。便听殿内乾隆的声气：&ldo;外头热，傅恒你们都进来吧‐‐兆惠也进来。&rdo;

&ldo;扎！&rdo;

四个人不高不低应一声跨进殿门。见乾隆盘膝坐在东暖阁大炕上，炕下杌杭子旁跪着两个四品官，都可在四十三四上下。正在聆听乾隆训旨。

&ldo;方才已经说了。你们也代张廷玉请了罪。&rdo;乾隆眼角青黯，脸上略带倦容，声气却甚平和，&ldo;朕只是叫和亲王查看一下你们家产，并没有籍没抄收加罪的旨意嘛！张廷玉本是朕礼敬有加的老臣，原是要成全到底的。但他信不过朕，屡次三番来折腾，叫朕出字据下明诏。朕忙得七死八活，这不是添乱？‐‐心里不取他这一条也是，有的。&rdo;

张家兄弟连连叩头，说道：&ldo;家父再三命臣等叩谢天恩。他已经反省知过了。&rdo;

&ldo;老而戒得。他该从这一条反省。&rdo;乾隆沉吟了一下，说道：&ldo;查看家产不是处分。朕不为这些事罪人‐‐四川学政朱奎是你们的妹妹夫家是吧？有人劾他从军饱里克扣火耗，一查，居然真有其事，一个学政，还要喝兵血！而且有收受考生贿赂的事。他的财产转移了，自然要株连你家受累‐‐这是很扫体面的事。但张廷玉贪得无厌，不稍加惩处，怎样儆戒后人？‐‐他的配享仍依原旨，大学士衔也不动。只是要削去伯爵。对大臣没有惩戒是不成的，俱不株连到你们。&rdo;他略一沉默，又道：&ldo;你们跪安吧。&rdo;

十泣金殿兆惠诉衷肠修库书纪昀衔恩命‐‐

张若澄张若停战战兢兢辞退出去，乾隆这才吩咐傅恒和纪昀起身赐座。遂对张太乙道：&ldo;苏北淮北几处闹水灾，又有妖人&lso;一枝花&rso;传布邪道，听说已经蔓延到了鲁南。和亲王荐了你来，说要祈攘法灾。朕素来敬天畏命尊崇孔孟，以儒道治国，百行以孝为先。因太后也有懿旨，凛遵慈命，所以下旨召你来。河南山东山西也在闹着旱灾，朕也想听听你道家如何解释，有什么法术可以消弥灾殃？&rdo;

&ldo;回万岁爷话。&rdo;张太乙直挺挺跪着，一揖到地，奏道：&ldo;和亲王三次驾临白云观，已将各地灾情告知贫道，命贫道推演时气吉凶。但贫道黄冠末流，焉敢妄推天数乱言吉凶？按大道金丹内诀，天干阴阳合则吉，不合则凶，如阳干克阴干为合，如甲克乙，即甲与乙合。阴干克阳干为宫星，如甲受辛克，即以辛为宫。阳遇阳克，阴受阴克，皆为不合。今岁为金年，太白气盛，东南木属青龙之地，金水相生，故东南之地多有水潦灾情。加之天盘六星，甲午下临于三宫，所以白虎猖狂，兵事亦不顺利。&rdo;

他这一番话，正所谓众妙之门玄而又玄，除了纪昀，都听得如坠五里雾中。乾隆听得懵懂，却又不愿&ldo;无知&rdo;，便目视纪昀。纪昀因会意，在旁说道：&ldo;你解的是赤松子之说，其中天盘六星下临三宫，说得似是而非。因为你已经知道了金川兵事不利，是顺着事去推理的。其实《赤松子》讲解得明白，天盘丙加地盘甲子，乃是飞鸟跌穴大吉之象。赤松子曰&lso;进飞得地，云龙聚会，君臣燕善，举动有制&rso;。这么明白的话，你竟忘了！主上因天下偶有水旱灾馑，正道修德应天顺变之外，亦以仁怀之心借用佛道之力。你不可妄言国事，否则祸不旋踵！&rdo;他学问淹博渊深，口齿又明白简捷，连《赤松子》的原文都引用无误，众人听得无不惊讶，连张太乙也宾服无地，向乾隆叩头道：&ldo;纪大人说的极是，小道士学道不精，乞万岁恕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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