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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第1页）

&ldo;你且请大人们回步。&rdo;阿桂一听就笑了，&ldo;这会子我和纪大人说话，明日面君过后大家再相聚，替我道乏。&rdo;和珅陪笑道：&ldo;我和他们说了。他们说和大人们是最亲厚的好友。要等着给您接风。&rdo;

纪昀看着钱度一笑，说道：&ldo;臣门若市，这是自然之理。总归阿桂和我如今正熏灼得意。要是抄家杀头，他们逃得比避瘟疫还快呢！&rdo;阿桂想想，仍是不可开罪，因笑道：&ldo;和珅告诉大家，且在西厢避雨说话等着。我们说完差使再过去见面。&rdo;

&ldo;是！&rdo;和珅极干净利落地打个千儿，退了出去。

八媚新贵魍魉现丑态慊吏情明君空愤懑‐‐

纪昀见阿桂脸上带着诧异神色，笑道：&ldo;你大约不知道，如今官场兴的，同年、同师、同官、同办过差使的，有一个升转了或者迁任了，甚至黜降了，大家要帮衬凑兴请客热闹一番。我进军机，是不久前的事，你也要进军机。这么大的事，他们能不来？他们和太监都有渊源，耳报神灵通着呢！&rdo;&ldo;这个&lso;规矩&rso;兴起来，官场风气又是一变。&rdo;阿桂说道：&ldo;上回仝养浩去给我送兵，说起来过。我问他为什么这几个&lso;同&rso;里没有说&lso;同乡&rso;？他说同乡其实用处不大，因为都不许在本籍作官，家里有事不能相互照应。他们的算盘打得比钱度还精呢！&rdo;钱度道：&ldo;现在连同乡也加进去了。老家虽然用不上，任上却有关照的，有一点用处就要联络。辎铢较量比过了帐房先生！&rdo;

&ldo;我说的呢，今晚这天气儿，狼一群狗一伙的还赶了来‐‐真个是为功名利禄不怕枪林弹雨！&rdo;阿桂跟着笑了一阵，大家接着说正事。

钱度经这一搅混，心里清慡许多，已知纪昀代乾隆问话，不单指金川军事，还有因材用人的意旨。已是有了主意，说话便不似阿桂那么拘谨小心，说道：&ldo;庄有恭和勒敏一样，都是状元出身。学问极好是不用说的了。他吃亏了中状元喜欢得疯迷了，逢人就说&lso;我是状元，天下第一人&rso;弄成了官场口碑，因此不得点学差。但我敢说他是个实心办事、勤谨耐劳、人品不错的人。鄂善和庄有恭一处修永定河堤坝，我奉了衡臣相公钧令去看，下着瓢泼大雨，鄂善浑身泥浆，手里拿着铁锹在堤上指挥，庄有恭带着民工往堤上送沙包。我亲眼见他一个不留神从堤顶滑倒滚到堤下……和他握手，满手都是老茧。那是多文静的人，嗓子都喊哑了，脸晒得乌黑，眼熬得通红。当时我还笑着说他们&lso;成了两个灶王爷。灶王爷治河，也算蹊跷&rso;！我常拿鄂善和庄有恭比较，鄂善见人没话，庄有恭见人谦恭，都一样的内秀。庄有恭吃亏在金榜题名时出了西洋景儿，又是汉人‐‐其实要同心，哪个人没有功名热衷呢？&rdo;说罢叹息一声吃茶不语。

鄂善，是工部侍郎；庄有恭现任礼部四夷馆堂司，兼着郎官虚衔，正四品的官。两个人在外是这样个办差法，阿桂听着也不禁悚然动容。纪昀嘿然良久，笑道：&ldo;原来还要问一问鄂善，这一听也不用再饶舌了‐‐没什么，你们不要疑到旁的上头去。修四库全书要选几个编纂官员，皇上要我亲自考察。&rdo;又问：&ldo;你们谁认识海兰察和兆惠？&rdo;阿桂摇头，钱度却说：&ldo;我见过一面，知之不深，听说两个人爱兵，很能野战，又是好朋友。看上去兆惠老成，海兰察佻脱些，喜欢开玩笑。别的就不知道了。&rdo;

&ldo;他们两个在金川当了逃将。&rdo;纪昀说道，&ldo;皇上已命金鉷、金辉、河南和云贵两省巡抚密地捕拿。讷亲也发了火票，要各地拿住押送回营。阿桂你恐怕要在军机处料理营务，皇上叫你随时留心他们消息。&rdo;

阿桂忙起身答应称&ldo;是&rdo;，纪昀却扬声吩咐&ldo;驿馆的人呢？请西厢房候着的大人们过来说话！&rdo;守在外边廊下的和珅答应一声，接着便听厢屋里椅子板凳撞击乱响，人声乱嘈着出院，在渐渐濛濛的雨帘中小跑着上阶进了正房。

顷刻之间，正堂房里变得热闹不堪。纪昀三个人早已起身笑脸相迎。只见进来的足有二十四五个人。都是袍褂半湿半干，顶戴却是甚杂，有金青石、蓝色涅玻璃顶子、水晶、白色明玻璃顶子、砗磲顶子、素金顶子、起花、镂花顶子……老的有六十多岁，小的也就十五六岁，服色淆杂、年龄参差，官位高下不等，都举着手本，比嗓门儿似的报履历，请安。纪昀看时，只认得一个翰林方志学，是找过自己求放外差的，另外三个庶吉士似乎曾陪着方志学拜过自己门，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名字，阿桂认识得多些，有三个笔帖式是共过事的，一个叫胡秋隆，是中过举的，文笔词诗还看得过去，另两个一个叫高凤悟，一个叫仵达邦，还有一个笔帖式却没见过面。其余的一概都是住杂官儿，多数衣冠鲜整，也有的袍褂都褪了色，有的补丁线掉角儿，有的袍子被烟烧坏了，将就着fèng了补丁。帽边儿豁口儿的，红缨子脱落的、官靴子露袜子的……什么样儿的全有。形形色色，竟是一群魑魅魍魉跑进庙里，一个个目光灼灼张皇相顾着酬酢，争着奉迎纪昀和阿桂，却把钱度冷落在一旁。

纪昀心里雪亮，自己虽在军机，其实只管着修《四库全书》，礼部也只兼顾一下，这些人都是冲阿桂来的。便看阿桂，阿桂正看钱度，钱度却是一笑，一声不言语坐着。因见纪昀掏烟，钱度笑道：&ldo;晓岚大人要吃烟，谁有火楣子，给纪大人点着！&rdo;他话没说完，立时就有五六个人晃着了火摺子凑到纪昀脸前。纪昀按烟只抽了一口，忍不住肚皮里的笑，&ldo;扑&rdo;的一口，呛喷得烟锅里火星四溅出来。

&ldo;诸位老兄，&rdo;纪昀咳嗽几声掩住了笑，&ldo;桂军门今日赴都，下车我们就说话，难为了大家冒着冰雹大雨来迎。这番深情实实教人感动。&rdo;阿桂笑道：&ldo;人来了，意到了，我也就心领了。大家人多，站这里说话，又献不得茶，太简慢了。明儿我还要面君，大家要是有要紧事的，留下来说一说；如果没急事，且请回府。见面的日子有着呢！&rdo;

这都是些平日登不得台面的官员，有的是想谋学差，有的是要放外任，想补实缺的，想迁转的、想引见的，图个脸面光鲜好炫耀的、套交情为以后留地步儿的，各色各等不一。平日想见一面纪昀也是难于上青天，阿桂来京进军机，早已风传得满世界都知道了，都是商议好了的，哪里肯就这样被打发走了的？顿时一片吵叫嚷嚷声。

&ldo;桂爷！我们是给您接风的，无论如何得赏个脸！&rdo;

&ldo;晓岚，我专门打听你了，明儿也不当值军机。我们久不见面了，趁着给佳木接风，说说话儿不成么？&rdo;

&ldo;我们虽然官小，比那些大佬们有情分……&rdo;

&ldo;阿桂，贫贱之交不可忘！忘了那年你去九叔那打秋风，还是我陪你在东厨房吃冷饭的！&rdo;

&ldo;我叫冯清标，我叫冯清标！记得关帝庙大廊房我们赌输了钱，一道儿烤白薯充饥的事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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