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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大多是步行,也有少数坐板车的和骑驴的赶在前面。步行的什么花色都有,穿长袍的、穿短打的、穿不伦不类铠甲的,还有个穿的似乎是戏服;带着的玩意也花样繁多:托鸟笼的、腰上系着蝈蝈笼子的、抱着猫的、牵着狗的、还有位大爷,牵着只雪白的猪,和周围的人夸耀:“我这是东堂名种,叫雪花珍珠白!”
君珂扶额,尧羽卫们在窃笑……二百五越多越好,玩起来才爽!
这些人昨晚被十位新番校尉刺激到,翻了一夜炕,大半夜就兴头头爬起来,准备不辞劳苦赶三十里山路去捞个肥差。
这些破落户,多半没有车马,走长路只能靠两条腿,早早就出了门,也没遇上城门戒严。大爷们享乐惯了,下雨都恨不得找人背,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此时赶到,都气喘吁吁,累得七死八活,大老远就叫:“有人迎接吗?赶紧给爷上茶!”
“随便什么吃的,来一口,酥皮饽饽有吗?”
“报到就发饷不?我这猪今天还没喂呢。”
“来个人管管这猫。不要太讲究,一个窝,铺几层棉垫子,每天十条鲜鱼,没事给它逮只老鼠玩玩,记得看好它别让它给吃了就成,它吃老鼠会拉肚子!”
“我这蟋蟀笼子,要放在通风荫凉处,还不能给雨打着,挂哪呢?怎么没人来接啊?”
“都有都有,莫急莫急。”十位新官加十个亲兵一字排开,在谷口迎接新兵蛋子们,摆出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春雨般温柔的态度,“来来,随身物品放下,我们有专门的寄存处,放心,一根毛也不会少了你的,对,对,请进,请进……”
猪啊猫啊狗啊蟋蟀啊统统“专人保管”,一道栅栏拉开,众人呼啦啦地都涌了进去,这里已经不是昨天兵部给君珂搭了几个破棚子的山口,而换了另一处山坳。山坳宽阔,延伸出数里,足可容纳几万人,三面是山,只有一处狭窄的开口,如果坐飞机从上面看,就会发现这块的地形如同一个大肚子窄口瓶。当然那数万破落户子弟心急着拿饷银抢职位,此刻只想好好表现,看也不看便随着人群涌了进去。
也有人一进去,看看空空荡荡的山坳,只有一堆被布盖住的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有简单的两个棚子,惊讶地道:“军营呢?人呢?”外头那些拉皮条的大喊:“没事,军营不在这里。人多,这里地方大,咱们先在这里集合,等统领大人训话!”
人们再无疑议,呼啦啦都涌了进去,等人全齐了,山口处有人长声吆喝:“进圈咯!”
一声赶猪进圈一般的吆喝之后,山口迅速闪来一批人,君珂的亲兵也在内,拖着木料砖瓦车,拎着泥桶米浆,往谷口一站,十几人在一个熊一般高壮、却又鸟一般轻盈的大汉带领下,三下五除二便砌起了一面直统统的高墙,装上一扇厚度足有砖头宽的铁门,上了三道链子有小孩胳膊粗的锁,将山口堵得死死。
高墙里留了很多只有脸那么大的洞,墙外一声令下,每个洞里唰地塞进来一个黑色的古里古怪的东西,黑洞洞的口子,对准了所有人,不留死角。
靠近山口的人一转身看见,自然哗然,这不是给堵在山坳里了?
“兄弟们,没事,这边这个出口太窄,统领怕以后万一走水什么的造成踩踏伤亡事故,准备弃了,那头还有个出口,宽阔,等下大家伙从那里出去。”
新兵蛋子们安心了,随即听见有人在那几个棚子前招呼,“大家进来换衣服,等统领训话。”
大爷们兴头头地过去,在棚子里脱衣服,问:“衣服呢?什么质地?夏天要最起码细葛才行。”
“行,行,细葛,透气光滑!你先脱。”有人指着一边用布遮盖着的一大堆东西,“那不是?”
大爷们寻思着多少年没穿过上好的细葛布,兴奋之下脱得欢快,要不是有人拦着,连烂裤衩子都要扒下来。
衣服脱完,被里面等候的君珂手下伙计们收了去,扎成一捆一捆,隔着高墙头扔过去,然后这些人顺着高墙爬了出去,等他们全部离开,一群人跳上墙头,手中抓着坚硬的荆刺,往墙头上栽。
数万人光着屁股面面相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衣服呢?军营呢?训话的人呢?还有那群统领亲兵和十个新校尉,人呢?
正疑惑间,那边高墙上人影一翻,跃上墙头,身姿轻健,溅开清晨山间金纱般的日光。
众人被日光里仿若蝴蝶般轻盈的身影吸引,都仰起头。
“各位兄弟们好。”笑吟吟坐在墙头的自然是君珂,随随便便穿件短打,扎着高辫子,坐在满是荆棘的高墙墙头,动作随便姿态优雅,俯脸看着底下她的兵们。
这也算是古往今来,历来将领和属下见面最特别最牛掰的一次了……没有齐整的军队,没有甲胄齐全的肃然将领,没有高高的点将台;只有一群光溜溜的白猪,一个笑眯眯便装的少女,和一座装满诡异武器的高墙。
“这里是本统领为兄弟们选的大营,地势开阔,三面有山,风景优美,空气清新,上可见朗朗青天皎皎日月,下可闻湿润泥土草木花香。自然、亲切、舒畅、绿色田园。”君珂微笑张开怀抱,陶醉地深吸一口山间空气。
“田你个屁!”渐渐发觉上当的人群,相顾失色,便有人藏在人群里开骂,“敢情你是个骗子!军营呢?饷银呢?衣服呢?让我们出去!老子不干了!”
“军营会有的,饷银也会有的,衣服也会有的。”君珂神色自若,“今天本统领将你们召集来,首先就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劳动创造一切。天上掉下来的往往不是馅饼,是屎壳郎的粪球,但是你们完全可以把粪球沃进自家田里催肥,老天给予你的一切都未必是废物,单看你怎么看待和利用而已。”
“少废话!”那群大爷此刻哪有心情听她的粪球理论,大骂,“快打开墙,让爷们出去!”
“你听过集合报到过的兵还可以出营不干的?”君珂注视那方向,冷冷一笑,“进了我的营,就是我的兵!要么一路挣军功封妻荫子,要么就死在战场上!再要么,”她随意对里面指指,“死在这里!”
“老子哪里都不死!庆国公亲口答应老子这辈子营生!你个臭娘们敢留老子?明儿就叫你抄家满门!”
“抱歉,我满门就我一个。”君珂淡淡道,“死一个和死满门对我没区别;你若能出去,尽管找这公那公来死我满门,不过,现在,你敢再对我一字不敬,我就立刻死你一人。”
“你这臭娘……”
“啪!”
对面山腰一株树冠浓密的大树,突然射出一点乌光,来势凶猛,掠动树叶刷啦啦一阵大响,直射人群之中!
“啊!”
一声惨叫,人群里霍然栽倒一个人,胸前一支乌羽长箭,爆开热辣辣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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