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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唐星北没想到是这个开端,迷茫地愣了一下。
“闭嘴听我说。”方临啧一声。
唐星北听话地闭了嘴。
“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那只小羊羔是我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
方临大概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缓慢地组织着语言,声音偏沉:“养了有……一年多吧,很乖,也通人性,不吵不闹,我那时候每天放学都会带它出去散步吃草。”
说到这儿,他沉默了片刻。
唐星北没有催他,静静地等。
“……后来它就长大了。”方临抬起手,看着手心的伤疤,眯起眼。
“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个公务员,家境也算殷实。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赌牌,我和……我妈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存了几年的钱全部输了出去,还反欠了不少高利贷……要不是房产证还没过户,那套房子估计也早就没了。”
方临沉默片刻,眯起眼:“然后他就看上了那只羊。”
听到这里,唐星北大致已经猜到了后来的事。
下着大雨的傍晚,小方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抱紧了栏杆外的铁门。
方建国双眼已经赌疯了般通红,一手提着老式的宰牛宰羊的刀,指着他骂:“你个小杂种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种!老子白养你这么大别他妈不长眼!让开!”
小方临浑身湿透,衣服和头发狼狈地贴在身上滴着水,目光却精亮,一声不吭,眼神里泛着满满的戾气。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恨戾,方建国忽然有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的慌乱,但很快又觉得愤怒,于是走上前,用力地一脚踹上去,骂骂咧咧道:“让你他妈滚开!”
肩背生疼,小方临却死死没有出声,咬牙抱着铁锁链不丢手。
大雨模糊了视线,方建国的叫骂声混淆了听力。
他却心有所觉般忽然扭过头,看见廊檐喧哗的雨帘下,陈芸正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他像是从绝望中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眼眶忽然湿热,想要张开口求一声,可妈妈两个字还没出口,陈芸已经漠然地转身回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五六岁的小孩儿根本抗衡不了成年人的力气,小方临没能守住他的羊,□□脆的一脚踹到了泥水坑里,羊在身后凄惨地咩咩叫。
他疼得浑身都在打颤,却在方建国提着羊角拿刀去剌它脖子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爬起来冲上前,伸手一把攥住了刀刃。
……
他没再往后说,唐星北也没问那只羊最后怎么样了,只伸手攥住他的手指,翻了翻,果然在贴近虎口的地方看到了另一道疤。
他拧起眉:“……你爸比我爸还不是东西。”
方临笑了半天,任他拨弄手指:“确实。”
“疼不疼?”唐星北借着手肘支撑的力量侧过身看他,犹豫着问,“就……抓刀的时候。”
“忘了。”
唐星北皱皱眉。
方临笑笑,转过脸仰头看他:“真忘了,那时候还小,没什么印象,就是这件事记得比较清楚。”
唐星北看他一眼,却没再说话,继续低头看他的手。
空气渐渐安静下来,细碎的虫鸣声混着微风传来,十分静谧。
盛夏燥热,皮肤渐渐沁出了汗,指间相交时有些隐约的滑腻。
心口忽然又涌上来一股熟悉的悸动,唐星北很轻地抿了下嘴角,依旧垂着眼,指腹在他食指的骨节上慢慢摩挲着。
他还在保持着手肘支撑,侧着上半身的姿态,手臂和方临离得很近,几乎是一动就能蹭到的距离。
但两个人却都没有动,也没有对视,默契而死死地盯着对方半牵着的手。
呼吸近得可闻,微微急促的此起彼伏间几乎有些纠缠的意味,像是有看不见的线在身间萦绕,越缠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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