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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铭夕和庞倩站在空旷的大马路边等公交车,车站只有一块牌,连着挡挡太阳的棚子都没有。庞倩不停地回头向远处眺望,这里高楼不多,几条街外,金属材料公司那几幢二十多层高的住宅楼,就变得格外醒目。
庞倩望着阳光下那几幢浅米色的房子,那些房子真漂亮啊,还带电梯。顾铭夕说里面的每一套房面积都很大,他们之前站在那房子下面时,隔着栏杆看到小区里有个公园,公园里甚至还有一条溪,溪边有凉亭假山,种着许多的树。显然,金材公司造这些住宅楼花了不少的钱。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和庞倩无关了。
庞倩很想不通,这个公司怎么会这么无情,它有钱将公司宿舍造得这么高档豪华,怎么就没钱留下她的爸爸呢?
从电视里、报纸上,庞倩明白了什么叫下岗。她的爸爸庞水生,十八岁进工厂,工作了二十五年,原本以为会像其他的国企员工一样,做到六十岁安稳退休,甚至于,他是电焊工的特殊工种,还可以在五十五岁提前退休。
可是现在呢?他四十三岁了,因为长年从事电焊工作还落下了一身的职业病。他没有学历,也没有其他的特长,丢了这一份铁饭碗,庞倩完全不知道爸爸以后该怎么办。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进了站,庞倩和顾铭夕上了车。她执意要坐在最后一排,顾铭夕只能默默地跟着她。
车子慢慢地向着市区开去,庞倩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萧瑟的街景,忍不住替顾铭夕担起心来,问:“这里离市里好远,顾铭夕,你将来怎么上学?”
顾铭夕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的方向感要比庞倩强许多,明白新房子所处的位置的确离e市一中很远,中间甚至还要经过一个城乡结合部似的城中村。
这样的距离,一定是不能骑自行车的,太危险了。顾铭夕想了想,说:“只能坐公交了。”
“你一个人坐公交车啊?”庞倩皱着眉头看他,“而且还得转车,早上公交车又特别挤,你行不行啊?”
“那你说怎么办?”顾铭夕凝视着她,问。
庞倩思索了一下,想不出任何办法。
顾铭夕问:“你爸爸工作的事,还有商量余地吗?他有没有找过我爸爸呀?”
“我不知道。”庞倩闷闷不乐,“我爸爸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去上班了,我每天上学,也没发现。中考考完我待在家,我爸爸每天还装着样子去上班,我都不知道这么热的天,他都跑哪里去了。要不是我去问他拿新房子的事,他和妈妈还不打算告诉我呢。”
顾铭夕说:“这样说来,时间也没有很久,不知道你爸爸的手续有没有办,这样吧,等下回家我去问问我爸爸,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办法。”
庞倩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吗?你爸爸会帮忙吗?”
“我爸爸和你爸爸从小就是好朋友啊。”顾铭夕笃定地说,“我爸爸现在在厂里职务挺高的,这点儿忙他应该会帮。”
庞倩高兴极了,心里又升起了希望,连声说:“顾铭夕你真好,你真好!你真是太好了!”
晚上,顾铭夕站在顾国祥书房门口,抬脚小小地叩了两下门。
顾国祥说:“进来。”
顾铭夕肩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顾国祥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台台式电脑,这是他半年前找人组装的,花了一万多块钱。
顾国祥看都没看顾铭夕,手指头在键盘上敲个不停,顾铭夕走到他身边,看到屏幕上是一篇文章,密密麻麻的都是字,问:“爸爸,这些字都是你打的吗?”
顾国祥翻了一页手边的书,没有抬头:“对,都是我打的。”
“好厉害啊。”
顾铭夕由衷地赞叹着,顾国祥抬头看他,问:“找我有事?”
“嗯。”顾铭夕站在顾国祥身边,低眉顺眼,就像个听话的学生面对着严苛的老师,他问,“爸爸,我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顾国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说,“我刚好也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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