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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八年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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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鸿更衣盥漱后从天字二号房中出来，思及今日要登行瑶台山，他特意换了身简便衣裳免得消耗体力。这一月，二人经行络州达望州西界，过络州界外的润生河时本想经由与望州接临的芝州登行瑶台山，但听闻那处侧峰险峻，便只好放弃游历天府之国的机会。香兰从天字一号房中探头出来，白子鸿见她发间簪着在络州时自己同存韫一起为她和芙蓉买下的点翠玛瑙兰花簪，便也拍拍身旁的芙蓉去戴上自己的点翠玛瑙莲花簪。

“中秋佳节，你们也该好好打扮一番。我和存韫去楼下等着，你们慢慢梳妆不用着急。”

李启暄揉着惺忪睡眼从天字一号出来，便被白子鸿牵着带去楼下。亲卫军早已坐在一桌上依着习惯吃起酱牛肉和馒头，其中年龄最小的这一月也算是和白子鸿混熟了，抬头看见他下来也顾不得嘴里的吃食没咽下去便和他们二人打招呼，而后也毫不意外地被呛住，最后落得领队一顿说教。白子鸿看他被训后老实吃饭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赶忙以袖掩面轻咳一声遮掩过去。

两人坐在亲卫军隔壁桌，白子鸿看李启暄依旧迷迷瞪瞪，只得让他和自己坐在一条凳上，将他往自己怀中揽几分，免得一会真睡过去再仰倒磕着。店家上了昨夜定下的点心粥菜，白子鸿端起一碟桂花糕伸手送到隔壁桌，那小子也不客气，接过去便招呼着大家分掉了。

“存韫？存韫，先吃些东西，一会儿上了马车再睡。”

白子鸿柔声哄着倚在自己肩上的李启暄，此时香兰和芙蓉也重梳发髻上了脂粉从楼上下来。李启暄只是想在白子鸿怀里多待片刻，但他偷偷抬眼看见香兰下来，只好坐正乖乖吃饭，毕竟他要是再迷迷瞪瞪下去，他的子鸿哥肯定会把他交给香兰照顾，要是这样就不能和他坐在一起了。

用过早膳，白子鸿邀芙蓉与香兰一同坐进马车里，毕竟山路难行，况且今日叫两人好生梳洗打扮可不是为了沾染灰土的。四人在马车中有说有笑，看白子鸿不再似一月前那般心焦，李启暄也算不虚此行，芙蓉和香兰也在车中调侃，能跟着小公子入宫是福气，白子鸿听后却摇摇头，挑开窗帘看着车外景致。这瑶台山确实不负瑶台二字，此处生的草木郁郁葱葱、品类繁多，颇有灵药仙所的模样。

约行了两个时辰，车夫停了马请车上四人下车徒步。白子鸿披了黑色狐裘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山林之中还是风凉，今夜赏月怕是也不能待太久。亲卫军跟了四人上来，留了三人照看马匹，本想叫他们一同，但这一个二个却推脱自己粗人一个不懂什么雅兴，领队听后也只好由他们去了。

一众人好似出门踏青，也不急着登临瑶台顶。白子鸿看着周遭树木渐渐被稀疏的翠筠替代，心中不免疑惑，依照常理愈近山巅松柏愈多，此处草木却恰恰相反。众人又行过一块石碑，两侧只剩这苍翠欲滴的竹，白子鸿好奇地伸手去碰最近的那棵竹子，指尖所触却泛起涟漪，似有一道水墙隔在他与竹之间。他不动声色地摸索这道水墙是否也阻隔在身前，此时李启暄却过来牵住他的衣袖想与他并排走，白子鸿这一分神将手探穿了水镜。

一瞬之间，这水镜反倒像要吞噬他一般迎面将他整个穿过。白子鸿被波动震慑一时失去双目聚焦，只能清晰感觉到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血脉中回转，冰凉，绝非血液，最后蓄积在心口又似千斤重石压得他难以喘息。就在他要支撑不住时，那熟悉的掌温又将他从坠落边缘拉回，他回过神来看像温热来源，是李启暄。

“子鸿哥，你怎么突然停在路中间了。”

李启暄方才牵住白子鸿衣袖时，却见他突然停下定在原地，叫了许多声都不得回应也顾不得白子鸿喜与不喜，直接探手入他袖中握着他手摇晃，今日也不知他子鸿哥是怎么了，那手简直像三九天的檐下冰锥寒冷刺骨，直到白子鸿垂眸看向他时才渐渐有了热度。

白子鸿摇摇头，却没有让李启暄松手，自己反而握住了这抹温热。这算什么，自己向来思虑白家和何以归在他之前，如今却只能把他当作救命稻草吗？这未免也太伤人心了。白子鸿的思绪在放手与不放手之间被撕得粉碎，可最终他也没能放开李启暄的手。

现今欠你的，待你登基后我定会一一偿还。

天色渐晚，白子鸿和李启暄在瑶台上等待桂魄高升。白子鸿不知是风凉还是他身子冷，不禁裹紧了身上的狐裘，他总觉得桂魄升几分，自己的身子便更冷几分，他不想扫了存韫的兴致，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几步，这便不至于被他看出自己已冻得发颤。

桂魄高悬，李启暄兴致依旧，还指着它上的阴影给白子鸿说故事。白子鸿咬紧牙关想止住颤抖，跟着李启暄所指抬头看去，却在定睛的一刹那，似是被数支羽箭穿刺百骸。

“呃……”

白子鸿脚下一软便下意识去扶栏杆，可胳膊刚抬起就传来如同碎骨割肉的痛楚，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自己倒在地上。很疼，不是以前受伤时的灼痛，现在全然是被冰冷至极的无形之物侵蚀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痛楚，却偏偏让他清醒地感受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而不停颤抖了。

李启暄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知所措，他木愣愣移向倒在瑶台上的少年，小嘴张了半天呢喃似的唤了声芙蓉，接着他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他一边上前试图将少年扶起，一边用不自觉染了哭腔的声音喊着芙蓉的名字。

“芙蓉！”

白子鸿无法站起，李启暄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将白子鸿背起，而且他意识到自己的扯拽只会增加子鸿哥的痛楚，他一时间也不敢再乱动，只是让白子鸿枕在自己膝上，无能为力地看着他颤抖、痛苦，李启暄甚至觉得自己的心也痛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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