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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床上故事（第2页）

池越慢半拍地眨了眨眼，借着窗棂投过来的月光望向自己身边的宋明，月光清亮也看不清宋明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亮亮的眼睛，盈着水光似的，手上的力道送了下来，强行调动起的肌肉也松懈下来。

宋明用空出那只手点了床头柜边的省油灯，见池越已经反应过来，这才缓缓收了手。

“魇着了？”宋明伸手抹过池越的额间，声音有几分刚睡醒的沙哑，“我去给你取药来？”

池越勉强撑起身子，目送着宋明披着头发去取水，此时宋明散着头发，他才发现，原来宋明的发质这才发觉原来这个小道士头发又硬又带点蓬松感，平日梳起来还没太大感觉，披散下来竟然有几分好笑，像他见过的炸毛狮子。

“没。我只是……睡得有些久了。”

池越自己身上衣服被换过了，换做了贴身的亵衣，只是可惜又被冷汗打湿了，穿在身上不太舒服，冒出被窝时还有些冷，便又挪蹭挪蹭往被里钻。

宋明将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柔软的发丝搭在肩上，有几缕垂在胸前，“别睡，把药先喝了。嫂子只给了我们一床大被，别介意。”

池越摇摇头，接过宋明用内力堪堪温过的苦药，一口闷下。

宋明发现了，池越这人，越好的环境越挑剔，反而越差的环境越能凑活，此时他躺在这床上，眼睑低垂中竟也能品出落魄的富家少爷韵味来——哦，现在这易容挂在脸上，应当是落魄的人间富贵花儿。

“辛苦你了。”池越将碗递回，向自己张开的手掌上又有三块儿果干儿静静地躺在上面，他伸手捻过一块儿放进嘴里，“怎么办呢？我的牙是不是不得行了。”

宋明没说话，垂眼看乖巧咀嚼果干的池越，此时池越就像一个被剥了皮儿的毛栗子，只剩下一个无伤大雅的软壳，敲一敲就能露出香甜的瓤来，但这大抵只是错觉。

“你之前讲的那个故事，现实里是什么样的？”宋明问道。

池越睨了他一眼，心中忍不住开始思量，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自己又为什么要告诉他。

——但是也许是今天的月光很不错，他之前睡得也算舒服，衣服换的很及时，披上来的外衣很暖和，递过来的果干也很好吃，旁边暖融融的灯光很温馨——他终于开了口。

“魔教之前不叫魔教，名唤黑衣教。”

宋明心里一松，几分带着终于意味的叹息在血液中奔流涌动间缓缓散遍周身，最后滋润了优昙钵花安静地盛开；他静静地坐在床边，不做任何动作，生怕动静太大惊醒了难得脱出壳来的池越，让他又重新惊醒，缩回防备之下。

池越手指几动，眼睑半合，宋明心间躯干缝隙间开出的花朵顿时蔫了一片，他想，这口“终于”叹的太早了，哪有这么容易。

“红莲教……其实这我还美化了些，他们更随便，叫白衣教。”池越把最后一块果干儿在手里把玩，直到糖霜已经在指尖微微融化，他才将果干吃进嘴里，嘴里有几分含糊不清地道，“这倒不重要。传闻白衣教教主意外坠落山崖，受了无名老人的传功，修得高深功法，最后竟成了一代绝顶高手。”

“可惜传功总不是自己的，资质这种东西……”池越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了一声，尖锐的嘲讽与鄙夷几乎要化作实体的刀剑刺得人发痛，“除了个别天纵奇才，到底还是要看爹生娘养的。”

宋明手指一动，面上分毫不显，两只耳朵悄悄竖起，心里却觉得池越这句话是意有所指，这情绪外放的未免太过明显。

“白衣教教主之前不过是个粗野农户，即使凭空得来一声功力洗筋伐髓，又有高深功法，可到底没法更改自己的子孙后代，更无法阻拦已经呱呱坠地、长大成人的孩子是个什么资质。”

“他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因此不懂从乱世中攥取利益；又是个专情的人，深爱自己的发妻，又因此并无再娶。故而，很可惜，他的子孙后辈既没有养出什么出色的人物，武力无法镇压白衣教庞大的帮众，智斗不足以支撑越发庞大的白衣教安稳地过渡到乱世，又犯了没有解散这庞大帮派的错……不过也难怪，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嘛。这黑衣教，就是这么来的。”

铺垫至此，重点终于来了，但是宋明精神一振，却眼见着池越的头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声音逐渐微弱。

“黑衣教教主，则是他最天资聪颖的徒弟。他想得到的很多，但是……”

宋明注视着池越最后彻底低垂下头，没了动静，看上去是精力不振，又睡了过去。

宋明叹了口气，感觉身上的优昙钵花都谢了，花瓣重归血肉化作花泥，与他的意志一同奔流，等待着下一次花开，他想，之前活蹦乱跳地和他过招，他还费尽心力陪池越对招，以求不漏出破绽，果然这人又是逞强。

池越并不完全信任他，还要耗这些力气来试探他……即使有连心蛊在。

宋明叹了口气，将池越身上的外衣拿下来后随手放到了池越的手套旁边，手扶着池越的腰，托着他的头，将阁主大人动作轻缓地塞进被窝。

阁主大人这时候就乖了，青丝散乱铺陈，柔软的脸颊蹭在他的手上，很难想象这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首席杀手居然有能让京城里的官家夫人都羡慕的细腻皮肤，连特意调制的接近人体手感的易容膏都能被轻易区分开来。

宋明没忍住，轻轻捏了捏池越的脸颊，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顿时阁主烫手似的抽回了手，随即就着不怎么样的月光和同样不怎么明亮的灯光盯着池越看了半晌，看到自己脸上发烧，反手一挥内力熄灭省油灯，便自我感觉良好、什么也没发生地躺下了。

他思绪混乱间竟没发觉，池越的呼吸在他伸手作乱时乱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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