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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面对东厂众人:“撤!今日之事,朕准了。谁再敢阻挠赤水讲会,便是与朕为敌!”
马勇脸色煞白,只得领命退下。
皇帝又看向苏满:“你做得对,但也太险。下次,不必如此拼命。”
“若无拼命,何来觉醒?”苏满仰头,“陛下,民心如野火,堵不如疏。今日他们为阿木哭泣,明日便会为国家赴死。这才是真正的社稷根基。”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终是点头:“好。从今往后,赤水讲会每月举行,朕也会派人记录,存入内阁档案。让后世子孙知道,这片土地曾有过怎样的黑暗,也出现过怎样的光明。”
数日后,苏满正式启程北巡。
临行前夜,朱茵送来一件亲手缝制的棉袍,针脚细密,内衬夹着一片干枯的梨花??那是川南那棵老梨树上的花瓣。
“你总说自己不怕死。”她依偎在他肩头,声音很轻,“可我怕。我怕你走了,就再也回不来。我怕哪一天醒来,听说你在路上‘病逝’,就像那两位前任御史一样。”
“不会的。”他握住她的手,“因为我留下的东西,比我的命更重要。书院会教孩子们识字,讲会会让百姓说话,而你会替我看着这一切。只要它们还在,我就没死。”
她泪如雨下,却用力点头。
次日清晨,风雪稍歇。苏满率队出城,沿途百姓自发焚香相送。孩童们站在屋檐下齐声朗诵《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声音飘荡在雪野之上,久久不散。
当他行至卢沟桥畔,忽见一道身影独立石栏,白衣胜雪,手持竹笛。那人转身,正是多年未见的恩师??已致仕归隐的老尚书杨廷和。
“老师?!”苏满急忙下马。
杨廷和微笑不语,只将手中竹笛递给他:“这是我年轻时用过的。当年我也想做个清官,可后来渐渐学会了闭眼、装聋、低头。直到看到你的奏章,我才明白,原来还有人记得初心。”
他拍拍苏满肩膀:“去吧。替我们这些老朽,把没走完的路走完。”
苏满含泪接过竹笛,郑重收入怀中。
车队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北方的地平线上。
而在京城,宣武门外的高台虽已拆除,但那块写着“赤水昭雪”的横幅却被一名老匠人悄悄收藏。他将其挂在自家门前,每日拂拭如新。
有人说他疯了。
老人只笑:“我没疯。我只是知道,有些光一旦亮起,就再也灭不掉了。”
与此同时,远在川南的明德书院内,一群孩子围坐在灯下,由一位老先生逐字讲解《赤水录》。
“先生,苏大人还会回来吗?”一个小女孩问。
老先生望向窗外星空,轻声道:“他会回来的。因为他答应过我们??只要梨花年年开,他就年年来。”
春风将至,山野未醒。
但在无数个角落,已有种子悄然破土。
那一夜,苏满宿于涿州驿站。风雪又起,他独坐灯下,取出《赤水录》,翻至空白页,提笔写道:
>“世人谓我倔强,不知我心中亦有怯懦之时。
>夜深人静,常思七郎滩炊烟,祖母熬粥之声,朱茵低语之温。
>然每欲退缩,便见阿木之头,老妇之泪,千万双眼睛在暗处凝望。
>于是我对自己说:你可以累,可以伤,可以死,但不可以背叛信任。
>此身如烛,燃尽为止;
>此心如灯,照夜不熄。”
写毕,合书入怀,吹灯就寝。
窗外,雪落无声。
而东方天际,一抹微光正缓缓升起,如同黎明前最坚定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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