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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三章 发配（第1页）

泸州，朱家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八月，终于等到了最新消息??刘瑾榜奸党于朝堂，昭示天下！

公布的五十三人奸党名单中，王守仁以六品主事名列第八，在他前面的除了阁老尚书，就...

夜雨敲窗，烛火摇曳。苏录伏案疾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与屋外风雨争鸣。他正誊写《浙东学弊十症》的补遗篇，忽觉一阵寒意袭来，抬头望去，窗棂微动，似有风入。他起身欲关，却见门缝下塞着一封素笺，纸色泛黄，无印无签。

他心头一凛，缓缓拾起，展开只读一行，便如遭雷击??“胡大厨之伤，非止于恐吓，实为灭口。”

字迹陌生，墨色暗沉，然其后所附数语，却令他脊背发凉：“余姚县学田契卷宗藏于城南老仓洞中三石之下，若不信，可往验之。然切记：步步踏雪，身后无痕。”

苏录握信的手微微颤抖。这封匿名信，既非出自敌手，亦非友人明助，倒像是从黑暗深处伸出的一只手，半推半引，将他推向更深的漩涡。他闭目凝神，回想余姚查访时种种异状：县令殷勤备至，却始终不让他踏入县学库房；教谕言辞闪烁，提及旧档时屡次改口；更有那夜翻箱之人，若只为威慑，何须刻意触碰《清查簿》却又不取？

原来，他们怕的不是他知晓，而是他**证实**。

翌日清晨，天未亮透，苏录已悄然离家。他未带书童，仅着粗布短褐，背一竹篓，扮作收旧书的贩夫，直奔城外码头。运河薄雾弥漫，舟子懒倚船头，见有人来，懒洋洋问：“去哪？”

“余姚。”

舟子抬眼打量他片刻，低声道：“官道封了，昨夜暴雨冲垮虹桥，驿卒正在抢修。走水路也得绕道青林渡，多花半天。”

苏录递上双倍船资：“我不急，只求安静。”

小舟轻摇，驶入晨霭。两岸芦苇萧瑟，偶有野鸭惊飞。苏录蜷坐舱内，怀中紧贴那封密信，脑中反复推演：倘若真有契卷藏匿，为何无人发现？为何偏偏此刻告知我？送信者是谁？是良知未泯的旧吏？还是借刀杀人的权谋之士？

三日后，他抵达余姚城南。老仓洞原是宋代粮仓遗址，如今荒废多年，杂草丛生，locals皆传此地闹鬼，夜间常闻哭声。苏录选在午时前往，阳光正烈，驱散阴翳。他绕至洞口西侧，依信所示寻到三块叠石，蹲身挪开最上一块，指尖触到泥土下的硬物??一个油布包裹。

解开层层密封，里面竟是一叠完整契书，盖有府衙红印，年份自洪武至嘉靖，清晰记载某片良田原属县学膏火田，后经三次“典卖”，转入乡绅王氏名下。而最后一纸文书赫然写着：“万历七年，因修桥急需经费，暂押于王员外，待筹款赎回。”但所谓“暂押”，实则永不得返，且此后二十年租金分文未入县学账册。

更令人震怒的是，其中一份批文上有周延儒亲笔署名“准行”。

苏录瞳孔骤缩。难道连巡抚大人也曾默许此事？抑或……印章被伪造？

他强压心绪，将契书拍照留底（以特制药水拓印文字），原样复埋，又沿途更换衣帽，混入市集茶肆打听消息。一名老茶客无意间提起：“王员外前些日子请戏班唱了三天大戏，说是庆贺小儿考中秀才。啧啧，那孩子文章狗屁不通，全靠银子铺路啊！”

苏录默默记下，归途途中，忽觉背后有人尾随。他佯装入厕，从后窗翻出，绕巷折返，果然见两名壮汉立于原处张望。他不动声色，连夜乘舟返回杭州。

第四日黎明，他直赴孤山梅园。

周延儒正在练字，见他神色凝重，搁笔问道：“可是查到了什么？”

苏录跪地呈上拓印契书，声音沉稳：“大人，余姚学田确被侵占，证据在此。但其中有一份批文，署名为您亲批‘准行’。晚生不敢妄断，唯求一问：此事，您可知情？”

周延儒脸色骤变，接过细看，手指微微发抖。良久，他长叹一声：“我知道这份文书……但我从未批准。”

“三年前，我确曾收到余姚县报称修桥缺资，请求暂押学田。我当时批示‘缓议，另筹他法’，并命人存档备案。可显然，我的批答被人替换，你的这份‘准行’，是假的。”

苏录心头一震：“有人盗用您的印信？”

“不止如此。”周延儒冷笑，“这是精心设计的局??先让我陷入道德困境，再让你怀疑于我，最后借你之手掀起风波，逼我罢手。他们要的，不是掩盖罪行，而是**摧毁改革credibility**。”

二人对视良久，皆明白幕后黑手何其老辣：既不敢公然对抗巡抚权威，便以伪造公文嫁祸上司，一旦真相揭露，百姓只会说：“连清官都贪！”从而瓦解新政根基。

“那现在怎么办？”苏录问。

“将计就计。”周延儒眼中闪过锐光，“你把这份假批文公开，附上我当年真正的批示副本，召开全省学政大会，当众揭穿造假阴谋。我要让所有人看到，不是我们想护短，而是有人怕我们太清廉！”

苏录迟疑：“可这样一来，您声誉受损……”

“声誉算什么？”周延儒拍案而起，“我若连这点污名都担不起，还谈什么为民请命？真正该怕的，是那些躲在暗处、连名字都不敢露的蛀虫！”

七日后，杭州贡院大堂，全省各府教谕、书院山长齐聚一堂。苏录登台陈述调查经过，出示真假两份批文，并请档案司老吏当场比对笔迹与印泥成色。铁证如山，全场哗然。

周延儒立于阶上，声如洪钟：“诸位！今日之事，非个人荣辱之争，乃正邪较量之始！他们以为，只要抹黑一个官员，就能吓退千百志士？错了！越是打压，越显我们所行之路正确！我宣布：即日起，全省启动‘学田清源专项行动’，凡被侵占、挪用、虚报之学产，一律追缴；涉事官员，无论品级高低，全部革职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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