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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章（第1页）

&ldo;是刘墉说这字写得寻常，家里人就挪了地方儿。&rdo;和珅听刘保琪话中有话，似指纪昀配去新疆，字也到了&ldo;西边&rdo;，却只皱了皱眉头，谈笑自若说道，&ldo;是你不留心，这字画隔几个月都要重新布置一下的。那一幅是刘墉的，现在也挂到了西边。&rdo;吴省钦端详着那幅字，见是斗来大两个&ldo;竹苞&rdo;，良久一笑，问道：&ldo;是丰绅殷德世兄入宗学时纪公赠写的。果然不好，不但字寻常，意思也是恶作剧，书房里不挂也使得的。&rdo;和珅不禁诧异，问道：&ldo;为甚的呢？&rdo;吴省钦只笑着摇头，曹锡宝却拊掌笑道：&ldo;这是骂人的话‐‐是说中堂家&lso;个个糙包&rso;！&rdo;

这一说破，众人都醒悟过来，不禁都莞尔发笑，和珅一时也明白了，也就讪笑，说道：&ldo;昔日高江村骂索额图、骂明珠，一路骂着升进康熙爷的南书房。纪晓岚诙谐滑稽，有高士奇遗风，我和珅又何愧于明珠呢？&rdo;这是很得体的解嘲之语了，大家笑着附和，转了别的话题。因说及上路的事，和珅叫过家人，命&ldo;带这几位大人去入席，把海宁送我的洮河老醪带两坛去，北京市面上的回煞老烧干性子太烈，保琪还要上路，不能害酒&rdo;。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ldo;中堂别忘了答应我的事，&rdo;刘保琪一边打躬作辞，正容微笑道，&ldo;明儿下午我离京，走前我再见刘全一面。&rdo;和珅笑道：&ldo;我就不为相，也是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立人的人。已经和刘全打过招呼，呆会儿他也去给你送行‐‐你怎么下午才走，看的吉时么？&rdo;刘保琪道：&ldo;我不相信那些个。从园里辞出来时遇见内务府老夏，他说钱沣道儿上犯了痰喘，皇上下旨叫大医院开方子赐药，说内务府要送药去，也想和我同行，也为我是学政，驿馆里吃饭供应好些……&rdo;

他没有说完，和珅已经呆了，目光幽幽闪着盯视前方不语，刘保琪从没见过他这样子的，笑道：&ldo;我是在想，钱大人瞧着蛮结实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老夏，是不是夏百春？&rdo;刘保琪笑道：&ldo;是。&rdo;和珅道：&ldo;我在山东，那里出的荆条花蜜，最能定喘养肺的了。你告诉夏百春，叫他派的人来我府一趟，给东注先生带些。你也问问太医，看用药要当心点什么，道儿上的事麻烦，谁背着房子走路呢？我在甘肃道上落个病根，至今一遇天儿冷或积了食，干脆就是束手无策！&rdo;

众人听了无话答讪，各自辞了出去。和珅看着渐渐麻黑上来的暮色，在书房独自思量片刻，踱了出来，已见刘全从下房偏门中出来，便道：&ldo;他们已经去了，你再呆一会子也去，代我劝几杯酒‐‐你和丁伯熙敬朝阁他们怎么说的？&rdo;

&ldo;我说了贵州修路款项银子的事，要他们到贵州藩司衙门去核对账目。&rdo;刘全对和珅说着，见几个丫头过来，吩咐道，&ldo;把书房打扫干净，先开窗透透风，再关窗用百合香好生熏熏。&rdo;他顿了一下才又回，&ldo;‐‐别的话没见着您，没法子往深里说。&rdo;

和珅听了点头，背着手游着步子径至新辟的西花园，看着晚色中变得斑驳杂淆的园景不言声，刘全知道这主儿正挖空心思想主意，也不吭声在身后亦步亦趋。半晌，和珅问道：&ldo;咱们新府邸正房起建，统算下来用了多少银子？&rdo;

&ldo;不到五万两吧……&rdo;刘全万不料他问出这么一句话，有些摸不到头脑，怔了一下回道，&ldo;单是房里铺地的金砖就用了一万多，起墙也用的水磨临清砖，这就费老了……&rdo;

&ldo;不行，一定要实惠好用，外边要看着平常。&rdo;和珅一摆手道，&ldo;金砖已经铺了，将来严严实实铺上羊毛毡毯，又好看又实用，瞧着也不奢华。临清砖金砖都是御用贡品，你摆出来给外人看？外边全用青灰浆拌糯米汁子料墁平了，用白灰勾出砖样儿来，再种上紫藤萝、金银花，爬上牵牛、爬山虎这些，密密栽种，用绿篱笆把墙护起来，絪缊峥嵘的也有些个气象。没的浅薄了，叫人说出个&lso;暴发户&rso;来，什么意思呢？&rdo;

刘全没想到和珅说出这么一大套来，和自己心里想的事满拧。看看周匝都是民居，灰霭霭的西半天宛似一堆烧成余烬的炭，斑驳暗红的光也在慢慢消融。满空中各家炊烟都弥漫开来，还隐隐散逸着饭香，不时传来小孩子捉迷藏的嬉闹声和零星的犬吠。见和珅在园心花亭旁站住，刘全才明白他是怕隔墙有耳，不由的佩服和珅心细如发，便在旁垂手竖耳，听和珅又轻咳一声，知道他要说话了。

&ldo;钱东注在道儿上病了。&rdo;和珅不咸不淡说道，&ldo;皇上赐药，要派人送去。&rdo;

刘全一阵兴奋，盯着和珅看他脸色。但和珅的脸淹在苍冥的暮色中，根本看不出神气。在沉默中刘全也冷静下来，喃喃说道：&ldo;既是姓钱的病了，怎么爷不晓得？‐‐是听他们几个说的吧？&rdo;

&ldo;我想的也是这件事。&rdo;和珅仿佛在嘘出自己心中的郁气，徐徐说道，&ldo;有很多事一时想不明白。比如说这几个进士，方令诚和曹锡宝从不登我的门的，上次于敏中召曹锡宝说纪昀的事，听说他说私门不议公事，顶了回去。今晚，恰恰是今晚，这几个人就联袂而来？……这有没有文章呢？&rdo;刘全想着他的话，一阵惊悚，旋又自失地一笑，说道：&ldo;老爷官越大权越重胆越小了。我觉得您想得太深了。做了京官想外任，点了翰林盼学差，当了小官望大官，不和您套近乎成么？钱沣我想也不是大病，若是病重军机处也就知道了，赐药也要六百里加紧的。皇上若真的不放心您，连钱沣进京也不知会，防您还不容易？&rdo;

和珅不动声色听着，良久一叹笑道：&ldo;谁叫咱爷们心里有病呢？事事都像你这样想，早就出事了！皇上信任，你能保十五爷也和皇上一样？我再受信用，能和十五爷比？我很疑这几个清流是十五爷和刘墉，不定还有阿桂，他们商量了派这几个傻书生来打我的磨旋儿！&rdo;

刘全听傻了。

&ldo;原来的办法不能用了。&rdo;和珅阴郁地说道，&ldo;但钱沣得病是千载良机，不能错过。你叫几个太医，最好是给钱沣看过病的，商酌一个方子，我也要给钱东注送药！&rdo;

&ldo;爷！皇上赐药，你送药，钱沣肯吃您的药？&rdo;

和珅笑起来：&ldo;这事明日我还要告诉阿桂，军机处也要送药。大家都送，钱沣肯定吃皇上的药。&rdo;

刘全看着他发愣。

&ldo;明天上午把送药的太监叫来。&rdo;和珅哼了一声，&ldo;还是要在御赐的药里作文章……明白？&rdo;

&ldo;明白！&rdo;刘全一下子灵醒过来，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

二十吴省钦欺友戏姗姗福康安豪奢周公庙‐‐

吴省钦几个人当晚为刘保琪饯行吃酒，直到起更时方散。翰林院历来是个熬夜当差衙门，六部里票拟出来的文告，经军机处批转，发到翰林院，掌院学士分派翰林起糙正式文书。有点类似我们今日的文办秘书，分给谁，谁就自己操心打熬写稿，衙门里积习既深，人人各自为政，几乎没有点卯到衙应差这一说。吴省钦不善饮，早上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时已不知什么时辰，揉揉惺松的眼隔窗看日影，那天却阴了，爬起身懒懒洗漱了，问家人才知道已过已正。衙门是不宜再去了，在家又无事可作，对着镜子相了相，梳梳辫子又抹了点蛤蚧油，上下打量自己半晌，拽拽衣襟便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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