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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章（第1页）

&ldo;好好！&rdo;乾隆高兴得浑身都舒展了，不错眼看了这个看那个，&ldo;四春，名字也好！刚好儿的笔墨纸砚，一人管一样儿。这泉水好，池子好，四周环树隔成世外桃花源……看你们洗澡，有点像这个……嗯，这个……&rdo;他突地想到《西游记》里猪八戒盘丝洞偷窥濯垢泉，想想不雅，却又一时寻不出雅的来，和珅却有备而发，脱口道：&ldo;是牛郎看织女洗浴……&rdo;&ldo;好，好！&rdo;乾隆高兴得鼓掌大笑：&ldo;这个譬喻好！牛郎看织女……好！&rdo;他没有喝酒，言语神态已带了醉意，几个女子起先好奇羞缩，也有点畏惧&ldo;天威&rdo;，见他这样，已是什么都&ldo;好&rdo;，忍不住胡卢儿偷笑。听乾隆问：&ldo;会不会琴棋书画这些差使？&rdo;和珅忙又道：&ldo;江南家女儿这上头原都有点家教，奴才听过，逢春的曲儿唱得好呢！&rdo;乾隆但觉此时身在花丛，陶醉迷离不知所以，拍手笑道：&ldo;你是方才背脸儿捂嘴偷笑的那个罢？逢春‐‐这个名儿有意思，原来会唱曲儿？取家生来，就这殿前水亭子旁唱，又凉快又清慡，多少是好！&rdo;

这&ldo;四春&rdo;是和珅在崇文门关税上就留心物色了的，家里都是戏子出身，随父兄小世界上混出来，到京走戏串堂会，什么王府贝勒府里都走动，龙子凤孙达官贵人场里练出来的，经和珅千挑万选的顶尖伶俐人。原是预备送给乾隆的弟弟弘昼承欢破闷使用。弘昼薨了，他又升进军机处，变了主意，又送进畅音阁，请来京名角着意调培教习出来。虽都是花信处子，自来的天生丽质，才色艺俱全了，又都见过大世面的，今日见了乾隆，哪个肯放过富贵缘分？若不是和珅事前再三谆谆教诲要&ldo;体态尊重，举止有度&rdo;，早就要&ldo;体态风骚，举止娇痴&rdo;起来。此时见乾隆高兴，又随和如同票友，早放了胆，逢春便过来立在乾隆背后替他揉肩捏腰，思春跪在乾隆膝侧捶腿捏脚，一双小手灵灵巧巧若有似无周到按摩，怀春和恩春取家什调筝弄弦，侍候乾隆茶水中栉，说笑着逗乐子，把个乾隆喜得合不拢口。和珅原怕她们轻佻惹厌了乾隆，见乾隆高兴得无可无不可的，也就一颗心放下，在旁赔笑道：&ldo;主子万几宸函，稍有整暇，音乐调娱，能得半日开怀欢笑，这也难得的。就只她们小门小户出身，不晓得天家规矩，看她们还是天真小女孩，多原谅了吧……&rdo;

&ldo;什么规矩？这里朕就是&lso;天家&rso;，朕高兴就是规矩。整日猎宁居里养心殿乾清门和你们一处，那些闷人规矩还不够？&rdo;乾隆笑着看四春忙乎，轻轻拉过思春一只小手握着揉摸，随随便便说道：&ldo;孔夫子的规矩在庙堂，在稠人广众里头使得，进了闺房又是一回事‐‐论衣裳还是汉装的好。你看这四个，水泄裙浅比甲、合欢鞋子、散发乌云青丝垂髻，一换上满装，把把头勒得头皮紧绷绷的，脚底下花盆底蹬上，走道儿挺胸凸肚的，西施也变成无盐了。&rdo;逢春在他耳边问道：&ldo;您是龙主爷，您下一道旨，都换上汉装，谁敢不遵？&rdo;和珅在旁道：&ldo;这是国政，你不要在主子跟前议论！&rdo;乾隆却笑着一摆手：&ldo;好哇，梓童把&lso;龙主爷&rso;都搬出来了‐‐我们这是唱戏么，何必那么较真？她不懂，回头慢慢说就明白了。&rdo;逢春一伸舌头笑道：&ldo;奴婢再不敢了，这才堪堪的明白了。&rdo;乾隆又伸一手捉了逢春的腕子，摩挲着，嗅着，说道：&ldo;朕原也打算下旨天下易服汉装。太后、八旗王公都反对，这个祖宗家法变了容易忘本，只好撂开手了。皇帝也有礼管着，也不能想怎样就怎么样……&rdo;

说笑着萧管琴案已经摆布停当，四春蹲了万福，怀春抚筝、思春抱月琴、恩春按萧，略一试音，清乐顿起，逢春亭亭玉立如临风琼树，纤指合掌轻舒皓腕曼声唱道：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廓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曲声甫落，和珅便鼓掌喝彩：&ldo;好！&rdo;乾隆道：&ldo;好自然是好了，只是太熟套。有艳情绮丽的再来一阙。&rdo;四春一会意点头，乐曲一转，逢春又唱：

苦忆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

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沉。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

幽栖奠定梧桐处，暮雀瞅瞅空绕林……

曲调婉转低回，如清越流泉徘徊，曲成歌歇尚自余音袅袅……乾隆已不知身在何处，闭着眼双手按拍和节，一边聆听，细细寻思其中意味，脸上似喜似悲，已是有些心驰神醉。许久才道：&ldo;这是鱼玄机给温飞卿的诗了，&lso;盛衰空见&rso;&lso;暮雀啾啾&rso;两句幽咽凄清，悲凉之气何其深也！加上这么柔肠凄恋的调子，更令人悲秋凄凉……&rdo;

&ldo;还是换个俗点的，热闹红火逗人欢喜的好。&rdo;和珅在词曲上头，虽说常听堂会附庸风雅，其实只能算个文场白丁，什么鱼玄机、温飞卿听来统都不懂。见乾隆神色凝重愀然凄恻，忙笑道：&ldo;上回隔院子听你们唱的什么&lso;枇杷黄&rso;，词儿新鲜，调子也活泼，我觉着就好。&rdo;思春笑道：&ldo;那是唱端阳节的，时令不对，怕难入皇上的法耳。&rdo;

&ldo;法耳！&rdo;乾隆一怔，旋即大笑道：&ldo;只听见说&lso;法眼&rso;，&lso;法身&rso;的，还竟有这一说？厨子这一会儿进上菜来，那一定还要用&lso;法鼻&rso;嗅一嗅，&lso;法舌&rso;尝一尝了！既是好，不论端阳重阳都使得的，你们何妨顿开&lso;法喉&rso;唱一唱呢？&rdo;话音甫落，思春怀中月琴铮然切嘈响起，逢春怀春含睬巧笑留眄顾盼对唱，逢春臂曲指画唱道：

枇杷黄，大爷慌，小姐急，娘姨忙。

思春便问：&ldo;怎的就大家这般张忙？&rdo;怀春唱道：

有客虽速亦不至，榴红照双眼盲！

乾隆方鼓掌叫了声&ldo;好！&rdo;怀春接口又唱：

屈原此日汨罗死，伍员此日胥江亡。

诸君此日忽不见，岂与二子同徜徉？

逢春便接：

申江之水深百尺，容君百辈竟难测。

一声低唱等郎来，泪珠点点衣裳湿！

衣裳湿帐中，化作望夫石，

君不见，多少恩情话不休，大言挥霍买风流……

乾隆便回顾和珅，叹道：&ldo;关睢之情人于俗语，正是大雅之音，谁说这曲子俗呢？&rdo;和珅正低着头想心事，听见说话猛的一个憬悟，赔笑道：&ldo;主子说的是！奴才哪懂这些个呢？&rdo;舐舐嘴唇又道，&ldo;大约潞河驿的军报又递进大内了。奴才惦记着这件大事呢！这么着，主子难得宽怀一日，且让这几个孩子陪着乐子，奴才出去瞧瞧，若是不相干就罢了，要紧的事报进来主子裁夺。这么着可成？&rdo;乾隆跷足瞑目，偏着头双手按节和拍，已是听得心往神驰，只摆了摆手。和珅最知趣的，无声打了个千儿恭肃却步退出，犹听怀春婉转歌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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