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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章（第1页）

他微笑着放下笔，搓着手还想看再嘱咐几句什么，见刘墉进来，往杌子上指指，说道：&ldo;你来了？坐，坐嘛！&rdo;

&ldo;皇上看上去很高兴。&rdo;刘墉行了礼坐下，笑道，&ldo;臣去户部见着了十五爷，他还惦记着黄花镇那块碱地，沧州府短着十万银子，但户部没有单拨这项银子的出项。方才在军机处门口遇了和珅，和珅说这是利国利民的仁政善举，他原有八万银子准备购一处庄子的，不买了，先挪出去给十五爷用。这么着差不多也就够用的了。&rdo;乾隆笑着点头，说道：&ldo;朕看阿桂于敏中‐‐连你在内，都有点瞧不起和珅的样子。怎么样？这人还是轻财好义的吧？&rdo;刘墉道：&ldo;其实也没什么瞧不起，若论聪明，和珅是第一。只是说不上来，有点像个精干女人似的，不大合着脾性。&rdo;

乾隆大笑：&ldo;精干女人‐‐不错，有点像。子路威猛颜渊文静，张良貌如美妇，同一仁也，何必曰同。都像窦光鼐干巴巴的才好？&rdo;刘墉也笑起来，却见乾隆已经肃容，忙欠欠身子坐正，听乾隆问道：&ldo;叫你来是要问一问，纪昀和李侍尧的事你有什么章

&ldo;纪昀不是贪婪受贿的人。&rdo;刘墉正容说道，&ldo;官作得大了，在位日久，又深蒙圣上爱重，偶有失检之处，家族生齿日繁，门阀贵盛良萎不齐，所以有李戴的事搅出来。他是为名所累，与李侍尧确是不同。&rdo;

&ldo;李侍尧呢？&rdo;

&ldo;臣思量这人，是一辈子吃素，持斋不坚吃了一顿狗肉。&rdo;刘塘沉思着道，&ldo;吃了狗肉又懊悔，想暗地改过，在这时候菩萨觉察了，是个倒霉人。&rdo;

乾隆听得不禁一笑，说道：&ldo;他自要吃狗肉，也须怪不得菩萨。&rdo;

&ldo;是。&rdo;刘墉说道，&ldo;其实天下如今情势皇上心中也有数，大官贪大小官贪小，只有贪多贪少之别。还有一种分别：有些官也做事，也办差，顺手牵羊捞点钱，有些官不作事，甚或专作坏事，无钱不办事专门贪婪，京官不能直截贪，就从外任贪官手里分润，或调拨钱粮或调任补缺从中敲诈，仍旧是个贪！为官不贪原是分所应当，并不是功劳，臣为着如今这样的人少，反而成了稀世珍宝。说xx人廉洁自好，别的不问，那就是顶尖的好官了！&rdo;他向怀中掏摸了两下，又止住手，乾隆道：&ldo;你要吃烟？也随你吧！朕已经看惯‐‐&rdo;想想正议纪昀的罪忙止住了，&ldo;除了大朝会，你不用请旨可以吃烟。&rdo;刘墉忙赔笑称谢，取出短烟杆打火点烟，猛抽一口，十足过瘾地喷着烟又道：&ldo;这都是臣剖心置腹的话。臣敢说，做官做到纪昀这位置，门生故吏遍天下，想发财可以富能敌国，他没有。学问好，肯做事，这就可取之处很多，小不检点的事加以惩戒还是好的，不宜置重刑。臣到军机处后，调阅官员文卷看，常常叹息，十足坏人从头到尾从早到晚都坏的没有，十足好人赤足完人更没有。就是臣，把臣前后过错累积叠成文案，也难逃辜恩溺职之罪。讷亲贪功误国恩将仇报，把他的功劳好处一摆，也少有人及呢！至于李侍尧，臣更多的是惋惜，他的罪臣没法替他辩，但他确是有才气能会干事的人，单是元宵节擒贼就看得出来，然而他实贪三万有余，论国法断难免他一死，臣十分痛惜的……&rdo;他低下头，噗噗地连抽闷烟，掩饰着心中的闷躁不安，没有再说下去。

乾隆也一时没有说话，只凝视着缩项躬背的刘墉，似乎感慨良多又似乎在自想心事。移时，趿着鞋下炕来悠然踱步。刘墉坐得直了点，垂着三角眼睑用目光追视着这位人主，不知过了多久，乾隆叹息一声，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点着刘墉道：&ldo;你是说了实话……军机处……只有你一人说实话啊……&rdo;

刘墉不解地睁大了眼。

&ldo;想重重处分他们的是于敏中，偏说要从轻发落。&rdo;乾隆似笑不笑，徐徐说道，&ldo;阿桂和珅有心庇护，口里却声声叫说要置之重典！&rdo;

刘墉却发惊异，不安地蠕动了一下身子。乾隆这个说法他不奇怪，他是奇怪和珅何以会和阿桂意见相同。

&ldo;这件事意见不同不足见罪。论起来各自主张都有道理。&rdo;乾隆以为刘墉不解，略带苦笑说道，&ldo;本来的死罪，说得轻描淡写，激动了朕反而要重重加罪，拼着自己挨一声&lso;昏聩&rso;斥责，也要将纪李二人和孙士毅齐根扳倒，这是于敏中的想法。本来的活罪，偏要说得迹同反叛，由朕来&lso;拨乱反正&rso;，加恩饶恕了纪昀，也要拼着朕训斥他们&lso;残刻&rso;，还要落一个情愿&lso;仁归于上&rso;的名声，你看看他们各自的算盘打得精不精？只有你刘墉是直述胸臆啊！&rdo;

刘墉抽着烟出神，心里却一阵惭愧。他几次听乾隆说过纪昀欠历练，也几次细阅过李侍尧过去的奏牍朱批文件，今日这个奏陈几分出于公心，几分私谊，又有几分是揣摩，凑在一处实话为好，所以出此，倒得了&ldo;光明正大&rdo;的嘉谕。但这实话也是不能说的，只索性硬着头皮认承：&ldo;皇上待臣推诚置腹，臣岂敢欺饰回报！&rdo;

&ldo;纪昀的罪，在于与朕不能同心。&rdo;乾隆说道，&ldo;他学术好，文笔你们谁也难比。但他自恃才高，弄小权谋玩小心眼，不是纯臣！卢见曾见罪转移财产，朕断定是他泄露的消息。河间纪家子弟，今年全都入员，没有查出他请托的证据，朕也敢断定他做了手脚！有一点小聪明朕并不厌他，如果把朕当无知小儿，朕岂能容他！曹操杀杨修，朕幼时读及这段史实，常常为二人扼腕痛惜，历练阅世之后才明白，自也有不得不杀的隐情，像曹操那样文武全材的雄豪之主，岂是杨修玩弄得的？聪明过头反被聪明误，要严加惩戒！&rdo;

还是要&ldo;教训&rdo;的意思，虽然没说如何&ldo;惩戒&rdo;，但纪昀性命是无碍的了。刘墉不禁暗舒一口气。

&ldo;李侍尧的案子不要交部议处。&rdo;乾隆心境似乎有些烦乱，&ldo;把案由发往各省，由督抚、将军提督公议处置办法。这件事你下去立刻就办！&rdo;

刘墉心里一动，忙离座跪下答应&ldo;是&rdo;，但官员犯罪征询各省意见还是头一遭，他一时揣不透乾隆用意，一边思量着，问道：&ldo;既然不交部议，自然是军机处汇集。请旨，是用廷寄还是用六百里加紧？&rdo;乾隆道：&ldo;用廷寄。他是督抚，也是朕素来常表彰的，案由发下去要给这些封疆大吏留下思量余地。匆忙送上来个处分条陈，他们还以为朕仅是为了垂询他们。&rdo;听了这话，刘墉心里也若明若暗看到了乾隆心底深处：交部议处，议的结果决然只有一个&ldo;杀&rdo;字。他是既舍不得杀，又不想太便宜了李侍尧，发下去案由让众人议，既能堵住部院大臣的口，也是教训各省这些诸侯，这些无法无天的一方神圣上议罪折子，等于给乾隆立一个字据&ldo;不学李侍尧&rdo;‐‐这么精明绝伦的主意，出得堂堂正正，亏他怎样想来！心里不胜嗟讶赞叹着，刘墉却不敢自作聪明多说一个字：&ldo;臣这就布置。两广福建云贵这些省道路遥远，臣以为不妨用六百里加紧递送，廷寄书信再说明一下就好，这样，回奏的折子日期不至于相差太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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