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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第1页）

颙琰默默点头，看刘墉时，拱背耸肩的，一脸倦容，眼圈也有些发暗，越发伛偻了。他和诸皇子虽不结交大臣，平日茶余饭后，偶尔也说及刘墉，是个公忠勤能有德有量的好人，方才觉得和珅不错，刘墉这份稳沉气质更对他的脾胃，因道：&ldo;今天不能说正经事了，就依着你们先歇息养病。我虽然也是钦差，其实还年轻，不通政务。只是个学习办差，观风察情而已。一件是国泰案子，是大人的专差，其余教匪猖獗、安顿盗户、绥靖治安、灾民赈济，看似各不相同，其实事事关联，也都不是小事，统是你来主持，我和王师傅只是拾遗补阙，给你参赞建议。刘大人，我们平日虽见面不多，令先刘老相国是我的太傅，把着我的手教过我写字的，所以是亲切的世兄弟，千万不要犯客气，只管放胆做事，我只有帮你的，断断不会有掣肘的事。&rdo;刘墉最怕的就是又来一位钦差，而且是帝室贵胃，阿哥&ldo;爷&rdo;们年轻好事血气方刚，&ldo;掣肘&rdo;起来既管不了也惹不起，听着颙琰说话娓娓絮絮如对良友，一片至诚溢于言表，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却不肯面儿上带出来。因颙琰提及父亲刘统勋，在椅中一欠身才又坐下，说道：&ldo;刘墉不敢越礼，有事当然要请示十五爷的。就十五爷方才说的，&lso;看似各不相同，其实事事关联&rso;即是洞微知著的至理名言。十五爷，今天您太劳神了，先安心静养，这里的案子办完我们剪烛长谈，好么？&rdo;

颙琰不禁一笑，他的那些&ldo;洞微知著&rdo;的见识，原都自陛辞前乾隆的谆谆嘱咐，乾隆还说了&ldo;派你去不是信不过刘墉，你不能帮忙不要紧，万不可帮倒忙。前明宦官误国，就为不相信正直朝臣，派心腹太监监军，打一仗败一仗，一头叫外臣办事，一头又派人监视，办一件事坏一件。&rdo;其余的话都是一字不漏现炒现卖搬说给刘墉的，刘墉一夸，原本要说&ldo;这是圣谕&rdo;的话又吞了回去。因见他要辞，又叫住了，说道：&ldo;且略坐坐再去。王师傅回头把我们遇事情由另拟一折，连同我们原来的请安折子一并奏进去。不要渲染不要夸饰，是怎样就怎样写。这也不是丢人事，所以也不用回避。用密折，传到外头又成了一台戏，不好。&rdo;

&ldo;是，这想的很周到。&rdo;王尔烈道，&ldo;一会我到楼下写，您看过再发。&rdo;和珅道：&ldo;我们这边也写了折子，十五爷是不是过过目？&rdo;颙琰道：&ldo;不要。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办。不过最好也用密折，免得有骇物听‐‐刘大人，按律令这起子人贩子该当什么罪？&rdo;

小惠的手哆嗦了一下，怀中的水溅出一点，她才意识到茶凉了，忙又去炭盆子旁重沏，听刘墉说道：&ldo;这类案子每年形部要接六七十起，比照案例，大都是流配黑龙江垦荒。&rdo;

&ldo;那就还是流配。&rdo;颙琰说道，&ldo;不要为我破例。我是皇阿哥不假，他们作案不知道这身份，你这里破例，往后比出来，杀人就多了。&rdo;

刘墉皱着眉思索顷刻，说道：&ldo;该杀的还是要杀。这个为首的叫殷树青，是知府衙门的师爷，通同匪类拐卖人口，与高某人狼狈为好，还有栽赃的事，太坏了，且是把人卖给洋人，有伤国体，不杀无以儆后。还有个叫司孝祖的，几头对证，联络买卖人口，和广州十三行勾结贩鸦片，是他穿针引线，也是不能宽减的。案子还没审清，谳定之后我再来回十五爷，议妥之后上奏皇上。您别为这事劳神，这都有规矩制度的。&rdo;

&ldo;这么个案子，要惊动皇阿玛？&rdo;颙琰问道。

&ldo;是，因为事涉洋人。还有广州十三行。&rdo;刘墉笑道：&ldo;李皋陶离任广东，奏请恢复十三行，这才几个月的事儿，十三行就有买卖人口的事，这到底是个什么商家？要请旨彻查。&rdo;

颙琰蹑嚅了一下。他本是要为叶永安讨一条活路的，刘墉的话说得无懈可击，且是堂堂正正，反觉得碍难启齿。乾隆是极重华夷之辨的，广州人人天主教，进教堂礼拜都要捉了杀却，何况卖中国女孩子给他们y乐！奏上去是一个也逃不脱个&ldo;死&rdo;字。但这一来，他在惠儿跟前不但食言，面子上也觉无光。和珅见他沉吟，略一想便知其故，因笑道：&ldo;十五爷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横竖不愿张扬，更不愿杀人太多，我们理会得。爷一醒来就说事儿，太累了，午饭后爷再好好睡一觉，晚间我们再过来请安。&rdo;说着，三人同时起身告辞，王尔烈自也下楼糙拟奏章去了。

楼上一时安静下来。颙琰昏晕一天多，醒过来就说这长时辰的话，也甚觉劳顿，就被窝半仰在床上，两只眼忽悠忽悠闪烁着凝视天棚，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惠儿给他服了金鸡纳霜，熬就了的冰糖银耳汤调了一小碗端过来，用调羹勺儿轻轻搅着，说道：&ldo;十……五爷，&rdo;她还不惯这个称呼，试着叫了一声，见颙琰并不在意，才自然了些，&ldo;十五爷，这也是和大人送来的，我方才尝了，实在是好的不得了。说是最能清热败毒的。您喝一点，再安稳睡一晌，敢怕就好了的。&rdo;

&ldo;哦，好‐‐还&lso;不得了&rso;？&rdo;颙琰一笑说道：&ldo;既如此，你喝掉它吧。我不想。和珅这人我一直在想，精明太过了点吧，柔媚小意儿太周到，反而不成大器。&rdo;惠儿笑道：&ldo;我可没福消受这个，没的折了我的寿。原来您大睁着眼看天花板，心里在挑剔别人‐‐和大人做恁大官，待人又谦和体贴，怎么您反而瞧不起人家？&rdo;颙琰笑道：&ldo;我是说他不成社稷之器，专在邀好人意上头用功夫。比如这碗银耳汤，再好也不能替了五谷杂粮。做板凳椅子的料儿，就算是檀香木，能当梁柱使用么？谦和周到体贴是处人常情，你看宫里那些宦侍太监，哪个不是又谦和又周到又体贴？照你说的，也都是好的了？&rdo;

&ldo;宦侍‐‐太监？&rdo;

&ldo;对，也叫阉寺、阉人珰人&rdo;

&ldo;这叫我更不明白了。&rdo;

&ldo;啊‐‐这么说不成。你看过戏没有？&rdo;

&ldo;看过。&rdo;提起看戏，惠儿眼中闪出喜悦的光，&ldo;关帝庙那里社会，都唱大戏，《拾玉镯》、《锁麟囊》、《柜中缘》、《打金枝》‐‐&rdo;

&ldo;对了，《打金枝》里头，公主吩咐人往门上挂红灯，挡着驸马不许回府，那挂宫灯的就是太监。&rdo;

&ldo;哦‐‐我想起来了！&rdo;惠儿拍手笑道，&ldo;那叫老公儿！是专门儿在宫里头当差的‐‐那都也是周周正正的人，有甚么不好的？&rdo;

她这样天真，灵秀里透着混饨未凿的傻气，颙琰竟是从没见过这色女孩子，儿女子家常嘻笑絮语中，但觉心目为之一开，精神也慡快起来，因笑道：&ldo;他们不周正，都是废人。&rdo;

&ldo;废人？&rdo;惠儿睁大了眼，&ldo;都是瘸子拐子聋子，或是‐‐瞎子？戏上不是这样的呀！&rdo;

&ldo;他们都是阉过的人，所以又叫阉人。&rdo;

&ldo;什么叫腌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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