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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第1页）

&ldo;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rdo;人精子目光阴郁看着叶永安，口气又缓又平，&ldo;你可真能耐！你赌输了家当，你姐姐替你还债，还又卖你姐姐的儿女挣钱发财！两千两银子，数目不错吧？还有你外甥子呢？男孩子是多少，你还敢反咬一口，说我们是贼！&rdo;

叶永安惊恐地看着人精子逼近自己，瞳仁缩得几乎豌豆大小，映着灯放着贼亮的光，腮边的肌肉一抽一搐，双腿抖索着向后退。突然他双膝一软&ldo;扑嗵&rdo;跪倒在雪地里，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一记一记猛扇自己耳光，没口子说：&ldo;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是畜牲……&rdo;门口那个肖三爷起初看愣了，吓怔了，此刻醒过神来，大叫一声&ldo;不好！&rdo;掉头就跑，人精子隔着两丈许顺手一推，他竟没有逃过这一劈空掌，一个踉跄绊在门槛上直摔出去掼了个狗吃屎！兀自在雪地里打滚挣扎，人精子一摆身子扑出去拦腰提了回来。那叶永安己连爬带跪到惠儿跟前磕头求饶：&ldo;千不念万不念，念在我和你娘一母同胞……舅舅是糊涂油蒙了心，跟着歹人下了水，也是身不由己……屋里这位爷是贵人，只要你肯替舅舅求个情儿，高一高手舅舅就过去了……他头在地上碰得砰砰作响，鼻涕眼泪地连哭带嚎夹央告：&ldo;惠儿惠儿……舅舅早年不是坏人……你小时候儿骑在舅脖子上看庙会，给你买小木梳扎头红绳儿……舅舅这是吸了鸦片，一步一步逼得走了这条道啊……呜……饶了你这不成器的舅吧……&rdo;

小惠原先兀立不动，听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人精子在旁喝命：&ldo;跪好！都他娘给老子跪好！呆会儿我们主子醒了再发落你们！&rdo;这才认真看那个姓肖的，原是个秃子，光溜溜一个枣核脑袋一根毛也没有，在灯底下齐明发亮，人精子笑骂道：&ldo;你是哪个庙的贼和尚，也跑出来当人贩子！&rdo;姓肖的大约吓破了苦胆，脸色泛青形同白痴，跪在雪地里只是打噤儿。惠儿笑着，一转眼见他这光景，撇了撇嘴，要笑又止住了，啐了一口正要说话，听见颙琰床上翻身，忙几步赶过去问道：&ldo;爷，冷么？&rdo;

&ldo;我……热上来了。&rdo;颙琰喃喃说道，&ldo;扶我起来坐着，给我倒水……&rdo;他抖着手要揭掀那几床被子，却只翻开一个被角。惠儿忙扶他坐起身来，黄老七张罗着端水过来，说道：&ldo;我也有这病，爷必定想喝凉的，那只一时受用，下回犯冷时更难受，就是温开水多喝一点的好……&rdo;颙琰就小惠手里将一大碗温水琼浆般一吸而尽，又解缚了背心，畅开袍扣靠墙坐着，虽然仍是热，小惠跟前已不宜再脱，但精神已经见好。喘气定心好一阵子，说道：&ldo;方才的话我都听了，想必是我的身份明白了才有这事。小惠，你这舅舅真不是东西，你说，要他。死要他活？&rdo;

小惠恨恨地看了一眼叶永安，叹息一声，低了头思量半晌，问道：&ldo;我娘呢？&rdo;叶永安面如土色，巴巴地看着她，听见问话忙捣蒜价磕头道：&ldo;你爹你娘你哥都在，都好！方才刘大人传话叫过去了，我们瞧着风头不对才……才逃出来的……&rdo;

&ldo;刘大人？&rdo;颙琰问道：&ldo;是刘墉么？&rdo;

&ldo;回……回老爷大人……小的不知道刘大人官讳。只知道是打德州来接钦差的刘大人……&rdo;

&ldo;同来的还有谁？&rdo;

&ldo;小的不知道……这里马太尊、刘太爷都传过去了。看样子是北京来的大官……&rdo;

这不用再问，必是刘墉他们迎到了沧州。不但颙琰松了一口气，人精子悬得老高的心也落了下来。人精子道：&ldo;主子这会子病着，不必费精神问这杂种话。这样的东西活着只会祸害人，不如一掌打杀了省事！&rdo;吓得叶永安又复向小惠连连求告。小惠红着脸向颙琰蹲了个福儿，说道：&ldo;论起我这个&lso;舅&rso;，这么没天理没人伦没王法，就死他一百个也不足惜儿，就我心里真是恨死了他‐‐就算不是舅舅，是本乡邻居，有他这么下死手把人往火坑里扔的么？我是你的亲外甥女呀……&rdo;说着，眼泪已夺眶而出，掩面唏嘘着又道：&ldo;可说回来，他毕竟还是我舅……爹卖房子替他还债，妈说天不看地不看，就看着我外婆老了，算是替她尽孝……他家里还有我两个表弟，也都还小。杀了他，他一家子更没法过……&rdo;几句话说出来，竟真的触动了叶永安天良发现，突然伏地恸号一声，热泪长流，说道：&ldo;小惠儿……你别说了……你舅不是人……你也别替我求情了……叫爷一刀杀了我吧……&rdo;

&ldo;你要这么着说，我还能给你开一线生机。&rdo;颙琰见她甥舅这般样，心里也是一阵酸热，旋即抑住了，说道：&ldo;只怕你口头不似心头，这会子为了活命，半边天也许得下来，回头为了发财，你就又是六亲不认！&rdo;

&ldo;爷放心，您这么恩宽，我要不改还成个人么？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也就是饶了我一家，您必定公侯万代……&rdo;

&ldo;你放屁！你知道我是谁？我是皇上驾前十五阿哥，现就封着王位！甭拿你那些虚奉迎糊弄我。你改了还则罢了，你不改，哪天杀你，只是一句话的事！&rdo;

这一说，满屋里人都吃了一惊，跪着的肖三爷和叶永安也暗自对视一眼：他们一直以为颙琰不是个跑行商家的阔少，不谙世情乍出道就出头管闲事，还充大头吓唬人，至此才明白原来竟是&ldo;当今&rdo;的儿子！小惠原以为他是外省哪个官宦子弟，是从京里投亲去的，颙琰举止安详稳重温文尔雅，少男少女原本有天生的温馨缘分，对他颇有好感，及至亮明是王爷，也不禁身上一颤，她偷瞟了一眼颙琰，见颙琰正看自己，忙低了头，心头一阵莫名的迷惆，隐隐觉得两人相距一下子变得十分遥远。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抿紧了嘴唇，揉着衣角，脚尖不停地在地下跐动。却听颙琰又问肖三爷：&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ldo;啊……我啊……&rdo;肖三爷一阵慌乱，忙连连磕头，说道：&ldo;小的是北京西直门里人，做点杂货生意，是这里汤师爷拉我出来，说跑一趟广里能挣四五百银子。糊里糊涂跟来才知道，他们是拐卖人口！小的是本分良民，也放点债，还在玄女庙里侍应供奉，实在是交友不慎，上了他们贼船……王爷……只求你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rdo;他跑在门口外，已是淋得满头满脸的雪，化下来，也不知是雪水是泪，光头矗着像个葱笔头，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窝囊有多窝囊。人精子在旁要笑，忍住了，喝道：&ldo;你放了一大溜子屁，王爷的问话还没回！难道叫我们也叫你&lso;三爷&rso;？&rdo;肖三爷忙又补上一句：&ldo;小的叫肖治国。人们背地里叫我肖三癫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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