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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第1页）

至此众人已经全军皆墨。方家骥和茶商尚有十两散碎银子，老本已经蚀尽。刘全的筹码使尽，还缺着七十四两银子不够补账。和砷大度地说道：&ldo;你放炮退场，七十几两不要了。&rdo;不料刘全桌子一捶，额上青筋暴起，呼地站起身来，&ldo;‐‐接着来！&rdo;

和砷似笑不笑说道：

&ldo;接着来，成！‐‐你的注银呢？&rdo;

&ldo;我没有注银！&rdo;

&ldo;那你赌甚么？&rdo;

&ldo;我赌这条胳膊！&rdo;刘全拍着胸脯大声道：&ldo;三唐镇谁不知道刘某宁折不弯的汉子，绝不赖场子！&rdo;弘昼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刘全，口中却道：&ldo;伤残了你也是罪过。何必呢？我赏你的本钱，回去吧！&rdo;刘全怒道：&ldo;我不要赏！输了胳膊还有腿还有命，我上注：一条胳膊一千，一条腿两千，这条命五千，翻不了本，死给你们看！&rdo;他&ldo;噌&rdo;地从腰间拔出一柄解腕匕首，照腕上一刺，那血立刻淋淋漓漓渗出来，&ldo;我是输家！哪个要走，先让我戳个透明窟窿了去！&rdo;

他这般强横蛮缠，方家骥和茶商原是不耐，待见了血，才想起这铁头猢狲原是赌得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自己也是输得精光的人，也想翻本夺彩，因便悄悄吩咐身边人&ldo;取银子&rdo;。

接着再赌两圈，方家和茶商手气毫无起色，竟是都在七品八品里苦踢腾，掣出的筹或绣球或茶縻，或洛如或玉簪，&ldo;蝴蝶成团&rdo;&ldo;高会飞英&rdo;&ldo;节同青士&rdo;&ldo;醉里遗簪&rdo;乱来一气。都诅丧得脸如土灰。刘全倒是谣出一个四品&ldo;桂花&rdo;，再摇却落了个二副木槿，&ldo;朝荣暮落&rdo;，俱都是去盔卸甲溃不成军。和砷得心应手如有神助，要三品得莲花，要四品得萱花，&ldo;外直中通君子品，无情有恨美人心，‐‐横扫全席毫无滞碍。把个弘昼欢喜得无可不可，翘着大拇哥直叫：&ldo;小和子，真他妈有你的！&rdo;

&ldo;好，这是天亡我也，非战之罪……&rdo;刘全满头冷汗，脸象月光下的窗纸一样青黯惨厉，艰难地站起身来，掣起那把匕首，用失神的目光扫视众人一眼，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ldo;不能赌了，还要命做甚么？我这就还你的赌债！&rdo;他倏地举起利刃，一咬牙恶狠狠就要向心口扎，和砷见连弘昼都惊呆了，急叫一声：&ldo;慢！&rdo;

刘全手在空中，横眉转眼问道：&ldo;怎么？&rdo;

&ldo;听我说，&rdo;和砷缓缓说道：&ldo;你没有死罪，这里死了，我们还要吃官司‐‐这是玩儿，谁和你认真？赌场上头无父子，不肯赖赌原是条汉子，输了命，这条命缴给我，这才是正理。这是一……&rdo;

&ldo;嗬，成！还有二？&rdo;

和砷阴沉沉说道：&ldo;其二我要告诉你，凭你们这样的野鸡赌徒，要赢我下辈子休想。我作给你们看‐‐我要全红！&rdo;他拿起骰子，照前法办理一番，放在盘子里摇摇，自己用手揭开了，六个骰子居然都是四！众人不禁都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间瞠目又看和砷，不知这个瘦骨伶丁的年轻人是鬼是魅。

&ldo;我是天下第一赌。&rdo;和砷笑看呆若木鸡的方家骥和茶商，&ldo;二位只能算未入流。这把骰子送了兄弟如何？别舍不得，相交满天下，知音能几人？识相的是光棍，不然……&rdo;

他话未说完，茶商和方家骥已鸡啄米似地点头道：&ldo;老弟英雄出少年，我们心服口服，就孝敬了您老人家了！&rdo;说着起身一揖作别而去。

二十八荒唐王私访弹封疆巧和砷逢时初交运‐‐

赌客和看客都散去了。不知不觉间已是起更时分，三四枝酒杯粗的蜡烛煌煌映照着，满桌垛着的银子有&ldo;两千多两，晶滢闪烁得耀目，还有十几张龙头大银票，是输了又赢回来的，也齐整叠在弘昼身前桌面上。一个小小茶馆里明晃晃摆着这么多钱。景象看去有点诡异，和砷见除了王保儿，还有两个大汉站着不动，刘全也站在角落不走，因笑道：&ldo;刘全，我哪能真的要你的命呢？今晚下场，若想要赢个本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你好赌又不知赌场险恶，我早已洗手，一来要给我们主子翻本，一则也想让你以赌戒赌，是一片菩萨心。五爷，赏他二百两，叫他去吧！&rdo;说罢目视弘昼身后二人。

&ldo;这个叫梁富云，这个叫董富光。&rdo;弘昼答道：&ldo;是黄天霸的门生，刘统勋老头子贴在我屁股上的两帖膏药。粘得紧，揭都揭不掉！保儿，拿二百银子赏这个刘全，他虽然是个痞子，痞得英雄有趣。赏他！&rdo;王保儿便取银子，嘻笑道：&ldo;你他娘的真走运，输得捞了二百两！&rdo;

刘全却不肯接银子，瞠目看看这个望望那个，&ldo;卟通&rdo;一声长跪在地对和砷道：&ldo;和爷！丈夫一言快马难追！你不要我的命，我这身骨头交给你，水里火里跟定了你，天涯海角随定了你‐‐你就是我的主子！&rdo;和砷为难地看着这个宝贝，半晌才笑道：&ldo;连我自己都潦倒得不成体统，指着个穷婆子在这里捱命。你跟我有甚么好处？就是到京里，我也是个没品没级的吏员拿甚么养活你呢？&rdo;刘全只是磕头，弘昼笑道：&ldo;&lso;他有这个志气也是好的，眼下你虽然不济，后头的事也难料的定。这事我也和你有了缘份，想当官谋差，大约我说的话还作得数。&rdo;

&ldo;那就谢五爷提携了！&rdo;和砷笑着给弘昼打了个千儿，起身说道：&ldo;五爷，您住哪儿？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那个茶商和方家骥做好的套儿要捉您的大头。您不懂赌场门道，他们输光了腰，断然没有罢手的理。&rdo;弘昼笑道：&ldo;这是屁话‐‐他敢来抢？&rdo;梁富云道：&ldo;和爷说的是。咱们回风华店去是正理‐‐这么多银子太招眼了，肯定他们不肯罢手的。&rdo;

风华老店是三唐镇最大的一座客栈，离着这间小茶馆并不远。六个人没用半顿饭工夫就赶了回来，弘昼掏出怀表看看，字针儿刚过十点，笑道：&ldo;才是亥正时牌，今晚输得快赢得也快。高兴！和砷跟我们楼上说话！&rdo;和砷刘全答应着跟了上来，径直进了弘昼卧房。梁富英和董富光兄弟只在隔壁房中听招呼。

&ldo;小和子，你是怎么弄的？&rdo;弘昼一坐下便问：&ldo;怎么你要几是几，我怎么就摇不出一个四红花样儿来？&rdo;&ldo;爷您是龙子凤孙，金枝玉叶之体，怎么和这起子下三滥乡里小痞子斗起赌来？&rdo;和砷不忙答话，笑着鞠了一躬，又帮王保儿给弘昼沏茶，端捧给弘昼，忙活着说道：&ldo;奴才知道爷不久前还受了万岁爷处分，这些事叫外人知道了不是好名声。奴才得先劝爷一声，这种事再不可为。输了银子还是小事，头号几天璜贵胄叫小鬼缠了，如何丢得起这人？你是和硕亲王爷呀！&rdo;

刘全顿时听呆了。今晚他起初只听方家骥说&ldo;来了个大憨阔佬儿，弄他几个&rdo;，先下小注输给弘昼，逗得弘昼兴起，大注下来几个人捉弄赢钱。方才也觉得弘昼风度手面不俗，不像个生意人，却万不料居然是位&ldo;亲王&rdo;‐‐甭说三唐镇，就是兰州府，恐怕也没有恁大的官罢？早知如此，何必苦巴巴一定要跟了和砷？他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王保儿，咽了口唾液没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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