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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第1页）

朕安。你好阔，明黄缎面折嵌压金边！此皆养移居易之故，朕岂是崇尚侈华之君？办事宜留心，事君惟诚而已，此后不可。

写了&ldo;钦此&rdo;二字，又抽过一份，却是高恒的供辩夹片，已经看过一遍了的，随意翻着道：&ldo;叫卜义进来！&rdo;

卜义进来了，他不知道传唤他是甚么差使，也想不出单叫自己是甚么缘故，有点像一只怕落进陷阱里的野兽，左右顾盼小心蹑脚儿进来，打了千儿跪下，&ldo;奴才叩见万岁爷！&rdo;

&ldo;你可知罪？&rdo;乾隆皱着眉头，象在看一只掉进水缸里的老鼠，问道。

&ldo;奴才‐‐罪？&rdo;卜义一愣，张惶四顾，胆怯地看了一眼王八耻，忙又连连叩头，碰得舱板砰砰作响，&ldo;是是是……奴、奴、奴才有罪……昨晚那拉贵主儿宫里的琉璃聚耀灯坏了，蝈蝈儿叫我过去帮着修，里头油烟子腻住了，奴才用银簪子捅，把聚耀灯底座儿给捅漏了。怕主子责罚，又没法给主子交待，只好去皇后娘娘宫里把用废了的聚耀灯拆了个底座儿换上。这就是偷东西。求主子责罚……还有，侍候主子晚膳，失手把个珐琅碟子碰剥了边……&rdo;他偏着头还要往下想，乾隆一口打断了他：&ldo;失手碰碟子、修坏聚耀灯，这不是罪，是过失！朕问你，王禀望的旨意你是怎么传的？！&rdo;

卜义顿时张大了口，僵跪在地愣了半日，叩头道：&ldo;当时皇上说要办他。尹大人和纪大人都说查明实据再办，&lso;不必打糙惊蛇&rso;……接着皇上叫奴才传旨，奴才就去说&lso;赏收你的宋版书，你回去安心供职&rso;……别的奴才一句也没敢多说，他送奴才五十两银子，奴才也没敢要……&rdo;说着，头已经碰得乌青。乾隆忙想当时情形，已知错误有因，原是自己没有话说明白，但他如何肯向太监认这个错？因冷笑一声问道：&ldo;朕叫你传旨。尹继善和纪昀的话是旨意么？&rdo;卜义一脸的沮丧，欲哭无泪地看一眼乾隆，那是一张绝无情义的面孔，冷得象挂了霜，带着蛮横和轻蔑……半晌，他忽然双手掩面&ldo;呜&rdo;地一声哀哀恸哭起来，俯伏在地恳告：&ldo;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知道传错旨意是死罪……不敢有意儿的……不念奴才老实侍候主子的份儿，皇上最是惜老怜贫的，奴才家里还有个七十岁瞎眼老娘……&rdo;

乾隆处置太监诛戮杀伐从不皱眉，心肠之狠旷代罕有，太监与外吏小员偶有口角，也素是个&ldo;有理扁担三，无理三扁担&rdo;的章程。但&ldo;君子不近疱厨&rdo;，此刻在舟上，无法回避他绝望的哭声，也不能就地打死，听到&ldo;七十岁瞎眼老娘&rdo;不禁心里一动。脸上颜色已和缓下来，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卜义说道：&ldo;朕熟读经史，寺宦内监祸乱国家的事枚不胜举，亡秦、亡汉、亡唐、亡明都因太监擅作威福、浸y放纵秉持国柄。所以太监犯过决不轻恕，因为太监是小人！你自思量，今日你无意传错旨意可以不纠；明日有人假传圣旨何以为法？你就哭出三江泪，能担起这个干系？&rdo;他把话说到十二分无望，踅身取茶，见王八耻口角带笑，知道他幸灾乐祸，厌恶地转过脸来，接着说道：&ldo;所以甚么无意、甚么初犯、甚么侍候多年，这些由头不能恕你一死。但朕看你此时念及老母，尚是一个孝子。冲这一条饶你，皇后病重，也算放生为她祛灾。但有罪不能不罚‐‐你进京途中在王耻手下听招呼。内宫事务是皇后作主，回京娘娘身子大好了，自然有个发落。&rdo;说罢站起身来，也不管顾捣蒜价磕头谢恩的卜义，吩咐道：&ldo;停舟！朕要去给太后请安，顺便看看皇后。&rdo;

一百多艘御舟上的水手都是太湖水师里精中选精的强壮兵丁，前后联络白日打手旗夜里挂号灯，饶是如此便当，浩浩荡荡的舟舰也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桥板搭岸，允禄纪昀刘统勋尹继善四人早已赶到岸边长跪在糙堤上，看乾隆时，已从舱中出来，头上戴一顶明黄贴边青缎瓜皮帽，酱色湖绸袍套着雨过天青套扣背心，青缎凉里皂靴在桥板上橐橐有声下来。几个人仰视一瞬忙都伏身叩头请安，虽然只能看见乾隆一摆袍角，都觉得有一股威压气势，逼得人不敢抬头。

&ldo;都起来吧。&rdo;乾隆淡淡说道。

尹继善和纪昀都是怀着鬼胎，心里忐忑着站起身来，见乾隆并没有不予之色，才略放了些心。纪昀摸得乾隆秉性熟透的人，情知不能葫芦提蒙混过关，见尹继善犹豫，忙又跪了说道：&ldo;臣有错误之处要请皇上降罪。王禀望处分，昨日奉旨，&lso;你已东窗事发，今日就有旨意。与勒尔谨革职听勘，由刘统勋派人查看家产。&rso;但今日接驾他也列班参与。臣与尹继善背地私议，也许皇上另有敕命，但问王禀望，他说皇上赏收了他的书，臣等才知道传旨有误，把臣的萏荛之见误传出去了。臣是当值军机，疏于查实，自有应得之罪。&rdo;说罢垂下头去。尹继善这才知道事情不小，一提袍角也跪了下去。刘统勋原见纪昀和尹继善在班里私下嘀咕，此时才明白这档子事，皱眉说道：&ldo;其实就是现在下旨，捕拿起来也很快。不过既是传错了旨意，众人都知道赏收了他的书，此刻拿人抄家，仓猝之间容易引起误会。臣可以立刻拟票，着山西陕西臬司衙门捡看过往驿传私人函件，如果有通情串意的信，倒事先有了证据，将来审理起来容易得多。还要防着他得知消息，暗地藏匿财产，这件事却要着落在尹继善身上。&rdo;尹继善忙道：&ldo;我送驾到高家堰快马返回，立刻着手布置！&rdo;

&ldo;这才是补过之法‐‐已经错误，请旨处分何益？一切等回京再说吧。&rdo;乾隆抬手示意二人起来。看了看后边的船，皇后的座舰也已搭了桥板，岸上停着一乘四人抬明黄亮轿，轿旁还有只黑不溜秋的大叫驴在堤上啃糙，便知太后和叶天士也去了皇后船上。他收回目光，又问道：&ldo;阿桂那边有没有信？&rdo;

&ldo;阿桂有信。&rdo;纪昀肃恭回道，&ldo;阿睦尔撒纳已经到了张家口，遵旨在北京给他找了一处宅子，是郡王府规制。来信说北京今年温暖，阿桂他饮食不留心，痢泻不停，接旨御驾返銮，已经安排礼部和顺天府筹办迎驾事宜，他自己要到保定接驾。请旨是由潞河驿入京还是朝阳门码头。信中还说睐主子和小阿哥爷子母健康，请圣躬放心。&rdo;说着将信函双手捧上，&ldo;还有卢焯也有请安折子。附来的折片说清江口黄河疏浚正在紧要关头，要赶在桃花汛来前完工，恐来不及赶到高家堰迎驾，疏浚之后要补高家堰到清江口一带堤岸，防着菜花汛决溃，甘陕多雨，下游要万分警惕，不能迎驾事出国政，请皇上恕罪。&rdo;

乾隆驻足听着，满意地一笑，说道：&ldo;这何罪之有呢？告诉他，只管用心办差。他读陈潢的《词防述要》，&lso;河口清沙一丈，河床沙落三尺&rso;，朕推详道理，可以一试。传旨‐‐赐卢焯人参一斤，飞骑赐阿桂续断1二斤。写信给他们，着意留心身子骨儿……&rdo;说着便走，允禄忙率众跪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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