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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第1页）

会场就设在公所正院天井里，大门紧封，院里各房一律没有点灯，只有议事厅阶前桌子上摆着两枝蜡烛。近二百衙役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都预感要有甚么大事，黑鸦鸦一片齐整站立，连咳痰也都小心翼翼。一片寂静中，福康安刘墉并肩在前，侧旁葛逢春相陪，黄富扬人精子都是气字轩昂按刀随行，脚步橐橐步进天井。人们本来就忐忑，本来就岑寂的院落一下子变得一片肃穆森严。见葛逢春当案立定，众衙役一齐打下千儿，&ldo;给葛太爷请安！&rdo;

&ldo;诸位请起！&rdo;葛逢春双手据案，烛光从下往上照，嘴脸倒影显得异样可怖，沙哑着嗓子说道：&ldo;今晚有特大案子要破！我不多说甚么。现在向大家绍介：这位是太子少傅刘公讳墉大人。这位是乾清门侍卫，我葛逢春的主子福康安爷。他们是万岁爷钦点巡阅使，也就是钦差大臣，有先斩后奏之权！&rdo;说罢一回身，&ldo;啪啪&rdo;打了马蹄袖，双膝跪下叩头，说道：&ldo;请二位大人，请主子训话！&rdo;说罢，起身侍立在侧。

刘墉向福康安一点头，向前跨出一步，黑红的脸膛在灯下闪着釉面一样的光彩，嗓音沉浊浑厚，说道：&ldo;朝廷严旨捕拿的一枝花余党，惯匪蔡七，就隐藏在枣庄近邻的蔡营。今晚要一举捕拿……&rdo;

他这句话一出，衙役们便是一阵不安的骚动。刘墉双手虚按，又静了下来，&ldo;军事上布置，由福大人全权主持，从现在起，你们是野战编伍。这是我说的第一条。第二，丰县大堂军队已经秘密开到，北路东路通蒙山道路已经封锁。我们是南路，由我们主攻。务必将这一百多名土匪一网打尽，务必将蔡七缉拿到案！第三，要有军纪，尽量少伤无辜良民，趁火打劫豪夺民财、jian宿民妇者，格杀勿论，窝藏匪盗人家，拒不投诚的，一律格杀！现在请福大人训示！&rdo;

&ldo;我已经杀掉了葛太爷的女人和一个长随。&rdo;福康安也跨前一步，按剑说道：&ldo;因为他们通匪！你们葛县令早有举发，他大义灭亲，举发有功！&rdo;他顿了一下，冷冷扫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又道：&ldo;敌人，不到二百。丰县大营出动三千，断路合围。可以说蔡营现在连只耗子也跑不出去。你们葛县令是个有为有守有志有节的好官，特地请命为前锋主攻，也是想给诸位挣一份功劳的意思。这个意思好不好呢？&rdo;

&ldo;好！&rdo;

&ldo;不象军队！重说‐‐好不好？&rdo;

&ldo;好！！&rdo;

福康安嗯了一声，头一偏命道：&ldo;抬上来！&rdo;

众人嘘眼看时，先是两个人抬着个端饭用的条盘，条盘中并排放着葛氏和张克家两颗人头，葛氏不论，张克家是衙门里人人相熟的，如今一片血肉模糊放在案下，死人眼瞪得溜圆，煞是吓人。

&ldo;我在棺材铺定了二百口棺材！这一仗打坏了，就照这样子每人一口，军无戏言！&rdo;福康安又开始游走踱步，&ldo;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胆大敢杀人，此战必胜！&rdo;他嘴一呶，人头已被撤下去，接着又抬上来两盘，上面盖着红绸，却不知是甚么物事，福康安一把将绸布扯掉扔了，只见灯烛下两个盘子里新包的饺子样密行排列，都是锃明噌亮白花花光灼灼的台州银元宝，晶晶滢滢闪闪烁烁耀人眼目。衙役们一下子都直了眼，下头一片窃窃私议：

&ldo;呀，银子！&rdo;

&ldo;这么多的……&rdo;

&ldo;是九或七八大的足纹，啧啧！&rdo;

福康安格格一笑，说道：&ldo;大家眼力不错。这是银子，干干净净的库银，是发给大家壮行色的，每人五十两，是你们跟我福康安一夜卖命钱‐‐战胜回来，每人还有一百两赏银。生擒蔡七者一千两，中等头目五百两，每个俘虏再加一百两。阵亡伤残按军功条例加倍赏银，勒石铸名立在县衙门内！我不心疼银子，你们心疼命不心疼？&rdo;

&ldo;不心疼！！！&rdo;

&ldo;好得很嘛，这才象个生力军模样！&rdo;福康安说道：&ldo;发银子，每人一份！每人二斤熟牛肉、半斤酒、一葫芦水‐‐&rdo;他看着表，&ldo;限三袋烟时间分发完毕！&rdo;

……半刻时辰之后，这群人已被鼓动得满心杀机，从头到脚裹扎得利利索索，佩刀快鞋装备停当，福康安一把撤掉桌上蜡烛，暗中喝命：&ldo;开拔！&rdo;二百余人都从公所后门列队出发，暗夜里，如一条婉蜒游行的黑蛇直趋北方，关帝庙的大炮已经装车，黑魅魅地停在路上等着，还有两辆放着绳索镣铐木枷火把诸类杂物，略一接头毫不滞留，待到蔡营村口约百步之遥，约莫也就用了半个时辰。福康安相了一块高地，一边命人迅速架炮，一边问：&ldo;艳春楼的鸨儿来了没有？&rdo;

说话间人精子已带过一个女人过来。刘墉不等她说话，劈头便问：&ldo;蔡七住的胡家大院，在哪个位置？&rdo;

&ldo;回回回……老爷！&rdo;不知是冷还是怕，那女人象得了鸡爪疯似的抖着手指定村东一个院落，&ldo;就就是那那那个院子……&rdo;福康安想了想村落地图，点点头，喝命：&ldo;对准那院子，用石头加固，填炮弹装药‐‐第一炮一定给我打中那院子，三炮之内轰坍他的院墙！&rdo;那鸨儿一下子唬得瘫跪在地，连连求告：&ldo;大大大老爷……手下超生……我我我还有有有十几个孩子在在在里头……&rdo;福康安道：&ldo;你给我禁声！毁你多少赔多少，再敢叫嚷立地正法了你！&rdo;

刘墉在旁扯扯福康安衣襟，下坡到背风地里说道：&ldo;是不是先喊话让他们投诚，然后再攻？里边还有二百多户人家。&rdo;福康安在暗中看不清脸色，沉吟了一会，说道：&ldo;呆会儿这边点火，枣庄放焰花，北边军队点火把合围。没有安排先喊话，还是让我的大炮先说话吧！蔡七在这里窝藏几个月，庄里人要不受他的银子，怎么会连点风声都不露出来？‐‐大炮响后，让葛逢春喊话，让良民协助拿贼！&rdo;一边回头问&ldo;炮架好了没有？&rdo;上边人回说：&ldo;架好了！一炮打不中这贼窝子，爷您宰了我！&rdo;

福康安晃着火折子看看表，仰天遥望满天星斗。这真是个晴朗得再不能晴朗的夜了，整个天穹象涂了一层淡墨的青石，密密麻麻连连缀缀的繁星中斜亘着霭雾一样的银河，灼亮幽暗不一的星星时明时灭互应着无声眨眼。近处荒野该冢上的春糙影影绰绰，在料峭的风中时起时伏。叶片被星光镀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银辉。只有北边远处高地错落的蒙山岗峦余脉，那一大片黑沉沉死寂寂的村落压卧在地下，显得有点阴森。福康安道：&ldo;还有一刻。我心里也不安呢！阿玛说，打仗最叫人心烦着急的就是这时分了。北边不知布置行动得怎么样了，他们放三颗起火预告，手令里写过的嘛……&rdo;

&ldo;四爷四爷！&rdo;站在坡腰的人精子突然兴奋地大叫&ldo;起火了，北边的起火了！&rdo;

福康安刘墉浑身抖擞，几步攀上炮位，果然见北边三个殷红的点，第一个在下落熄灭，第二颗也在顶点抛下，第三点甚是明亮，悠悠然，上升得很慢了。福康安刚说了句&ldo;点火通知枣庄&rdo;，但听枣庄方向疾雷般轰鸣一声，没有起焰花，倒象是响了一声闷雷。接着一团极亮的火光传来，暗夜里远远看去，象是谁家失火了的光景。刘墉一阵慌乱，连问：&ldo;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rdo;福康安大声喝命：&ldo;把篝火给我点起！&rdo;三堆泼满了油的篝火轰地燃起，暗红的火焰一冲丈余。几乎同时，枣庄上空一个&ldo;福寿万年&rdo;、一个&ldo;天罗地网&rdo;、一个&ldo;桃花春艳&rdo;三筒烟花齐升而起，顿时满天异彩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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