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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第1页）

众人顺着他指方向隔门外望，只见西斜阳下五六个人践着满地化雪水迄逦近来。都穿的内务府笔帖式六品装束，打头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却是金青石顶戴雪雁补服，身材又高又壮，黝红脸色毫无表情，只那顶官帽子略大一点，几乎压了鬓角，一望可知是个城门领之类的武官。

朵云目光一闪即敛，心里一阵紧张兴奋：仁巴来了！

此时席上几个人早已离位，愣着看这几位&ldo;上宪&rdo;雄赳赳进来，姚清臣忙进前一步&ldo;啪啪&rdo;打下马蹄袖，行庭举礼，小心翼翼道：&ldo;卑职姚清臣，乾隆十五年同进士出身，现任南通县正堂。

&ldo;宝日格勒！&rdo;仁巴操一口生硬的汉话，打断了姚清臣，带着浓重的蒙古腔，傲慢地扫视众人一眼，自我介绍道：&ldo;三等虾，跟着蒙古英雄巴特尔办差使的！这里你的是头，朵云押在哪里？&rdo;

朵云也万没意料仁巴是这般料理，想笑，咬着牙偏转了脸低头不语。姚清臣忙陪笑，指着朵云道：&ldo;这个妇人就是‐‐卑职奉命……&rdo;&ldo;刘中堂的已经到了扬州！&rdo;&ldo;宝日格勒&rdo;不耐烦地一摆手，&ldo;福康安和刘墉另有圣旨办差的。你们押她仪征，差使的办好了。人交给我的，你们放假的！&rdo;说着一努嘴儿，两个人过来架过朵云便走。屋里几个人都不禁面面相觑：这位宝日格勒无论神态言语来看，是蒙古人似乎不假，又穿着官制袍服，挑剔不出毛病儿。但交割人犯，要有信票，有回执，怎么拉过人说走就走？这侍卫也忒不懂规矩了！但他的官阶高，身份贵重，又一脸蛮横，几个人心慑得不敢问话。眼见他们就要出门，姚清臣责任在身，一急之下乍起胆子，笑着绕到前头，呵腰儿陪笑道：&ldo;大人，走这么远道儿，准还没吃饭呢？歇会儿，吃杯茶，卑职……&rdo;他突然灵机一动。&ldo;卑职到扬州也有公务，咱们一道儿上路……&rdo;莫计富也陪笑：&ldo;大人，嘿嘿……小的们奉差有规矩，得有延清老中堂的回执。嘿嘿……或者崇如大人的也成。不然回去没法交待，嘿嘿……这是规矩，嘿嘿……是规矩。&rdo;

&ldo;格力吉隆巴！&rdo;仁巴似乎愣了一下，粗野地骂了一句，亮出一面明黄镶边蓝底黄字的牌子给莫计富等人看，姚清臣和邵师爷也凑过来嘘眼儿瞧。却是满汉合壁两行小字：

乾清门三等待卫

但他们谁也没认真见过这物件，无法辨真假，心里信他是真，但没有回执放人是万万不能的。仁巴收起牌子道：&ldo;这个，假的？格力吉隆巴！&rdo;站在旁边的朵云突然道：&ldo;我不跟你走！我还是跟这几位一道儿。你太粗野……&rdo;接着又是一串儿藏语。仁巴似乎有点气馁，口气仍是不容置疑，&ldo;我是刘中堂指令的！没有商量的！一道走，可以的！&rdo;说罢和众人拔脚就出门，在院里立等。

但汉人繁琐仪节多，总有许多寒喧罗嗦，邵师爷还惦记着说官司，又取茶叶又送红包儿，约略说了情节，又道：&ldo;回头给太爷写信再说详情……&rdo;见仁巴在外跺脚，等得大不耐烦，这才殷辞出来。穿出东院未出仪门，朵云越走越慢，似乎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仁巴大步在前，回头道：&ldo;快点的！&rdo;姚清臣也问：&ldo;你好象有甚么事？&rdo;朵云嗫嚅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ldo;我……我要方便……&rdo;又是几句藏语。

她要解手。水火无情的事谁都能谅解。但衙门里没有女厕，就有女厕，谁也不能陪着进去，跟着送出来的邵师爷指指东墙跟一个斜搭的茅棚，说道：&ldo;那就是茅房‐‐我喊喊看里头有人没有。&rdo;近前喊了几声，里边没动静，笑道，&ldo;进去吧！&rdo;&ldo;谢谢你了！&rdo;朵云说道。她似乎憋的厉害，拧步儿夹腿蹈蹈进了东厕。

十一个大男人站在厕房不远处等，但这种情势不同于等吃饭看筵桌，不能死盯着，也不能议论长短，傻站着也似乎不妥（有偷听厕所动静嫌疑）。姚清臣儒生身份，觉得不雅，便和邵师爷兜搭：&ldo;老郭回来告诉他一声，这离南通又不远，得便过去聚聚。&rdo;

&ldo;是，那是一定的，不过，他老人家就要陛任了……&rdo;

&ldo;陛任更好，绕点道儿去我那盘桓几日。&rdo;

&ldo;成，到时候学生也陪着过去。&rdo;

&ldo;你兄弟那档子事我心里有数，放心就是‐‐她是自杀嘛‐‐不过你也得预备着破费几个。判你有理，那头死了人，毕竟也得安抚。刁民难惹，你当师爷的自然知道。&rdo;

&ldo;是，老父台说的，正是学生心里想的……&rdo;

……跟从姚清臣的三个衙役也自有他们的题目议论，张三请酒李四赖帐搭讪着。

足有半刻功夫，议论突然停止了。先是莫计富，摸着脑后辫子诧异道：&ldo;怎么还不出来？&rdo;一个衙役接口道：&ldo;就是！屙井绳尿黄河也该完事儿了！&rdo;这一说，所有的人都警觉起来，听厕中寂静无声，姚清臣不禁脸上变色，指着墙问道：&ldo;老邵，墙外头甚么所在？&rdo;邵师爷也慌了，说道：&ldo;别是翻墙逃了‐‐外头是官道！&rdo;一个衙役便对厕房喊：&ldo;喂，完了没有？完了没有都答应一声！&rdo;

一片岑寂。

再喊一声，仍无动静。姚清臣情知大事不妙，顾不得身份，大喊一声：&ldo;我们要进来了！&rdo;一个衙役应声大跨箭步冲了进去，几乎同时便听他尖声惊呼：&ldo;老天爷！这婆娘翻墙走了！&rdo;在寂静空寥的县衙院中，这一声喊话赛有人被蝎子猛地蜇着了头，又似半夜行路突然碰到鬼魅样带着惊慌绝望。姚清臣双腿惊得几乎一个坐墩子软在地下。邵师爷头皮一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专门等着这一声的仁巴也被这一嗓门吓了一跳：这畜牲失惊打怪，他妈妈真给了他个好嗓子……姚清臣一个返醒回过神来，原地里犯了疯癫似兜了几个圈儿，气急败坏对邵师爷道：&ldo;快，快！叫巡捕房衙役……全城戒严！&rdo;

&ldo;这会子都放假了……&rdo;邵师爷脸色惨白，冷汗顺头往下流，结结巴巴说道：&ldo;等人叫齐，早就逃远了……&rdo;

&ldo;她走不远！&rdo;莫计富叫道：&ldo;她穿那身衣服谁看谁照眼……&rdo;说话间，入厕的衙役已抱着朵云的藏袍一脸苦相出来，绝望地说：&ldo;她把衣服换下来了！&rdo;姚清臣急叫：&ldo;把衙门现有的人，连伙夫在内都叫上，一齐去搜去撵！她是个大脚女人，好认……&rdo;突然想起还有个&ldo;宝日格勒&rdo;，忙转身道：&ldo;请，请请大，大人作主！&rdo;

仁巴见已得手，心里笃定，脸却板得铁青，皱眉沉思拖延时辰，一付指挥若定的样子，半响才道：&ldo;她跑不远的！邵的，把你衙役的人都叫起的，向北，姚的，你们原路向西！我们东边路熟的，向东！邵是本县的，不要动，赶紧通知县里巡捕房。码头、客栈的，旅馆饭店还有男人睡女人的地方（ji院），看把戏的地方（戏院），喝茶的地方‐‐一律搜的！晚上卯时的我们集中，搜不到的再报刘中堂！&rdo;邵师爷听听，布置得满在行，只是&ldo;卯时&rdo;是早晨，这位蒙古大爷大概弄混了，忙道：&ldo;宝大人指示详明！不过卯时太迟了，酉时我们聚齐最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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