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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第1页）

傅恒等三个人忙齐跪下，昂声说道：&ldo;扎‐‐奴才们遵旨！&rdo;刘统勋抬手命他们起身，己是换了微笑，说道：&ldo;主上刚用了膳，就说要接见你众位，我劝皇上稍息片刻，一会子巴特尔叫再过去。&rdo;傅恒就便将方才议的备细告说了刘统勋，又道：&ldo;从现在起，主子由你负责了。原说待过了中秋再去整军的，怎么忽然变了？&rdo;

&ldo;乱兵闹得太不像话了‐‐勒敏和岳钟麟都递折子。皇上膳也没好生用，筷子都摔了。&rdo;刘统勋随意坐了靠窗一张椅子上，对兆惠和海兰察道：&ldo;原说南巡完了给你们三个月假，在南京完婚、各处好生逛逛的。是我建议你们随六爷去成都整军的，该不怨恨老刘头不通情理吧？&rdo;兆惠道：&ldo;大丈夫不能以私情废国事，这点见识我还是有的。&rdo;海兰察也道：&ldo;跟着六爷准能打胜仗！先在金川出了这口鸟气，回来欢欢喜喜成婚有什么迟的？&rdo;刘统勋点头，说道：&ldo;乱兵成了没王蜂，康定巴安两府、抢商贾，jiany掳掠良家妇女，县令约束不住，逃到府里。乡下百姓的牛棚子拆掉，烧牛肉吃。省里也混进几百号溃兵，抢了商号银铺当铺，金辉命三千绿营进城，才弹压下去。青海那边也有流散溃兵，没人管没人问，抢藏民的牦牛宰了就吃。这群畜牲没了人性，比土匪还不如！&rdo;

傅恒此刻与海兰察兆惠有了直接隶属干系，便不肯苟于言笑。站着手扒着窗台望着外边，喃喃说道：&ldo;金川地气高寒，现在恐怕就有霜冻天气了……元长，借拨二十万银子，我要在四川买砖，每个军帐都要盘地火笼，不然，要冻伤减员的……&rdo;

&ldo;这何必借呢？兆惠的五百两黄金，原就是军费，海兰察的银票也已经启封，南京票号子就能取银子。还缺的就不多了，从藩库里提出来你带走，这里藩司和兵部冲销，不就结了？&rdo;尹继善永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笑脸，轻摇竹扇徐徐说道：&ldo;九月重阳之后，我也就去西安了，其实还是辅佐你这位主帅，连人你都&lso;借&rso;走了，别说银子了。大家齐心苦战，擒住了莎罗奔，嗯这个这个……省得我们的红袍双枪将军到野坟堆里想入非非地，要&lso;平上去入&rso;了……&rdo;说得众人都笑。傅恒因见墩墩实实的蒙古侍卫巴特尔过来，便对兆海二人说道：&ldo;走吧。&rdo;

乾隆午后小酣一睡，起身后精神十分好，只穿了件玉色宁绸袍子，腰带也没有束，散趿了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资治通鉴》随意翻览，见他三人进来，头也不抬，摆手说道：&ldo;免礼赐座！&rdo;便接着看书。

&ldo;是……&rdo;

三个人轻手轻脚打千儿行礼，斜签着身子坐了椅子上目视乾隆。乾隆凝神注目着书，良久，叹息一声抬起头来，说道：&ldo;还是纪昀博闻强记，竟连书卷目页数都记得一丝不错！‐‐你们知道甚么叫&lso;冠狗&rso;？&rdo;

&ldo;奴才不知道：&ldo;兆惠直挺挺按膝端坐，脸上略带愧色，说道：&ldo;奴才只粗识几个字，读过《三字经》看过《三国演义》，请师爷譬说过《孙子》。这样的书奴才看不懂。&rdo;海兰察却道：&ldo;奴才知道。&lso;冠狗&rso;就是戴帽子的狗，老百姓骂官骂俗了，骂成了&lso;狗官&rso;‐‐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rdo;

傅恒冥思苦索着直摇头，乾隆已掷书而笑，说道：&ldo;海兰察是在顾名思义啊！你这是弄聪明，不是弄学问。傅恒，你呢？&rdo;傅恒此时已经忆起，却不便说得太清楚。因道：&ldo;好像是《资治通鉴》卷二十四里的，是说西汉昌邑王刘贺的事，见精见怪的，似乎有个妖精叫冠狗，人身子狗头，别的……奴才不能记忆了。&rdo;

&ldo;要紧的不是掌故。&rdo;乾隆道，&ldo;是昌邑王见了这个怪物，问龚遂主何吉凶，龚遂的回话耐人寻味：遂曰&lso;此天戒。言在侧者尽冠狗也，去之则存，不去则亡矣。&rdo;……&ldo;天成大王，恐宫室将空，危亡象也！&rso;&rdo;

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一肚皮的&ldo;整军&rdo;，计划着在金川叱咤风云，杀莎罗奔一个人仰马翻，想着乾隆必有一番训诫叮咛，军政治安上的事也要有所安排，怎么忽然谈起学问掌故来了？傅恒惴猜着乾隆的心思，但他近年与乾隆日夕接谈，这主儿是越变越深沉练达。学识也愈来愈博通，跟着他的思路想，只能越想越离谱儿。因从自己身负差使逆着想，一时间便豁然，稳沉在椅中一拱手，说道：&ldo;昌邑王y昏之主，见怪见幻不足为奇。如今圣上尧舜天日在上，内无萧墙权争之变，外无强寇入国之患，国力强盛，自秦始皇以来无可比拟。吏治败坏确乎不疑，也是历代盛世伴之而来的痼疾。主上不必过于忧虑，惕然惊觉，徐徐整顿，自然渐渐就好了。&rdo;

&ldo;两位武将，你们怎么看呢？&rdo;乾隆神色已不再忧郁，点点头，又问兆惠和海兰察。兆惠老实说道，&ldo;我是心里诧异：我虽然不懂史，老人家们都说如今圣治比圣祖爷时还要好，天下清明朗朗乾坤，主上一路我们侍候过来，平安出北京，安全进南京，连个贼影儿也没见，怎么突然说起&lso;冠狗&rso;，听起来心里发疹的。&rdo;&ldo;奴才更是不明白了。&rdo;海兰察一本正经说道：&ldo;天下狗官‐‐冠狗多那是半点不假。照奴才的想头，也就&lso;如此而已&rso;四个字。现在主子不是正在整顿吏治么？逮住那些大冠狗，惹不起的角色扳倒了，割了他头那叫那叫……&rdo;他搔着头皮想不出词儿来，兆惠在旁耳语一句，海兰察接口便道：&ldo;对！那叫悬之国门‐‐不是军门‐‐杀一儆百。看哪个直娘贼的还敢当冠狗？&rdo;

乾隆满腹心事，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精神顿时慡快了许多，因叹道：&ldo;朕仔细想想，冠狗何尝不可解为&lso;狗官&rso;？&lso;月晕而风，础润而雨&rso;，&lso;察一叶之落而知秋之将至，审堂下之荫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rso;。必定要精溃神乱，像昌邑王那样，没来由的满座渗血，还不知道修时应天变？物反常即为妖。譬如赈灾，冒赈的历来都有，哪有现在这样，冒领了库粮，实到百姓手里的只三四成？无论海关、河督、漕督、盐务，还是刑名钱粮，银子过手就蹭掉一层皮，比夹剪还锋利。这样的贪婪，怎不令人惊心！&rdo;

他屈下一个指头，又道：&ldo;尹继善不论。金鉷才力稍有不及，但也是顶尖的能吏。就这么一个江南省，烂掉了二百多官员。罢掉了再换新的，说是地方官须用读书人，不用笔帖式补缺‐‐结果如何？&rdo;他目光扫视三人。兆惠傅恒只凝神聆听。恰海兰察与他目光相对，受不了乾隆的注视，躬身说道：&ldo;就奴才听说的，似乎略好些？&rdo;

&ldo;好些？&rdo;乾隆哼了一声，&ldo;毫无起色！今儿认个同年，明儿寻个亲家，就又蝇营狗苟起来，一道儿刮银子，带着姨娘丫头滚到秦淮河婊子窝里去！尹继善回南京，头一天晚上就捉了三十六个九品以上的官，有的还几个官带着妾侍包揽ji院，一道儿没明没夜地y纵，换妻子的，把妾室女儿送给上官买路求差使的。种种不堪人口的龌龊事都做了出来。这样的卑污下贱，怎不令人心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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