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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2页）

皇后侧首问他：&ldo;都知以为此画如何？&rdo;

这图画的是荷塘之上双鹭戏水，一只自右向左游，欲捕前面红虾，另一只自空中飞翔而下，长颈曲缩，两足直伸向后。

张惟吉凝神细品，然后说：&ldo;画中白鹭形姿灵动，翎羽柔密，似可触可摸……的确是难得的佳作。&rdo;

&ldo;不仅于此，&rdo;皇后目示上方白鹭颈部，道：&ldo;白鹭飞行，必会曲颈劲缩，乃至下半颈部呈袋状。此前我亦见过他人所作白鹭图，常误画为白鹤飞翔姿势，头颈与双足分别向前后伸直。而今崔白无误，可知他观物写生确是花了些心思的。&rdo;

我与张惟吉闻言都再观此画，果然见上面飞行中的白鹭颈部曲缩，几成袋状，不觉骇服。

张惟吉当即赞道：&ldo;娘娘圣明。崔白能获娘娘赏识，何其幸也！&rdo;

皇后却又摇头，叹道：&ldo;但以他如此才思，如此性情，继续留在画院中倒是束缚了他……有些人，天生就不应步入皇城。&rdo;

&ldo;把画收好，将来藏于秘府。&rdo;她命我道：&ldo;至于崔白，我会让勾当官应画院所请，准他离去。&rdo;

她对崔白的赞赏，曾让我有一刻的错觉，以为她会因此留下他，故她突然转折的结语让我略感讶异，但随即又不得不承认，这确是个能让画院官员与崔白都觉舒心的决定。我佩服她。

宫人们将画轴逐一卷好，准备交予我带回。我肃立等待间，忽听殿外传来喧哗声，有女子在外哭喊：&ldo;皇后，我母女受人所害，你不愿做主惩治jian人也就罢了，何以连官家都不让我见？&rdo;

张惟吉蹙了蹙眉，欲疾步出去查看，却被皇后止住，命宫人道：&ldo;让她进来。&rdo;

极快地，一名云髻散乱的女子奔入殿内，跪倒在皇后面前，将怀抱的孩子给皇后看，泣道：&ldo;幼悟都病成这样了，皇后就不能让官家见见么？&rdo;

想是心忧那孩子之病，此女双目哭得红肿，面目甚憔悴，但仍可看出她容貌艳美，若妆容修饰妥当，应属绝色。她所抱的是名三四岁的女童，此刻紧闭双目沉重地呼吸着，小脸上一片病态的cháo红，像是高热不退。

皇后和言道：&ldo;我已命太医仔细为幼悟诊治，张美人不应带她出来，再着了凉就不好了。官家这几日宜静养，之前已下过令，不见嫔御。&rdo;

张美人却摆首：&ldo;皇后并非不知，这孩子的病是遭人诅咒所致，太医治标难治本，若要幼悟痊愈，定得处罚害她的小人。妾知皇后不屑理这等小事，不敢以此相烦，但为何妾求见官家一面皇后都不许？&rdo;

我曾听人提过，今上最宠的娘子是美人张氏，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现下她言辞嚣张，咄咄逼人，果然是恃宠而骄的模样，而皇后居然也未动怒，淡然应道：&ldo;美人多虑了。而今天气变幻无常，幼悟不过是偶感风寒，服几剂药便会好，与人无关。&rdo;

&ldo;与人无关？&rdo;张美人冷笑，扬手将一物抛在地上：&ldo;这东西是昨日自后苑石下搜出来的，妾已命人向皇后禀报过，皇后竟还说与人无关？&rdo;

一个布做的小人，身上写有字迹，几枚闪亮的针深深地插入它头胸之间。

这是宫廷中向来严禁的巫蛊之术。见张美人陡然抛出这人偶，殿内宫人都有惊惶之色。

皇后侧目视人偶，没说什么，神色如常。但听张美人又道：&ldo;前日夜间，内人冯氏目睹徽柔在后苑湖畔对月祷告，偏又这么巧，昨日就有人在湖畔大石下搜出这物事。冯氏已向皇后奏明，皇后为何不理？适才我亲去询问徽柔，她可是对前晚去后苑之事供认不讳呢！&rdo;

徽柔？这名字给我带来的惊讶尤甚于那插针的人偶令我感知的。我重思张美人的话，迅速明白，她意指徽柔‐‐那个月下祷告的女孩‐‐前夜去后苑是行巫蛊之术，以诅咒她的女儿幼悟。

我犹豫着，不知以我卑贱的身份，是否应该在此时擅自介入这两位尊贵宫眷的交谈，道出我看到的景象。

皇后沉吟，并不表态，宫人们亦屏息静气，唯张美人要求严惩徽柔的含怒哀声在殿中回响：&ldo;人证物证俱在，皇后为何还不下令惩治，以肃宫禁？&rdo;

终于，对徽柔面临祸事的担忧大过对我自身状况的考虑，那小姑娘单薄的身影和含泪说出的只言片语竟给了我别样的勇气。我略略出列，向皇后躬身：&ldo;娘娘，臣有一事，想求证于张娘子。&rdo;

我的陡然插言令皇后及殿内诸人都有些讶异，然而皇后还是颔首，允许我说。

我侧身朝向张美人，行礼后低首道：&ldo;敢问张娘子，你所指的那位姑娘是名叫徽柔么？&rdo;

张美人尚未回答张惟吉便已出声呵斥：&ldo;放肆……&rdo;

皇后扬手阻止他说下去，但和颜示意我继续。

张美人冷眼瞧着我，唇际古怪的笑似别有意味：&ldo;不错，这丫头是叫徽柔。&rdo;

我再问她：&ldo;冯内人看见她在后苑湖畔对月祷告，可是在前夜子时？&rdo;

张美人想了想，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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