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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第1页）

回得家来，先把这话和夫人商量。佩芳对这事正中下怀，以为把凤举送出了京，那边小公馆里的经济来源，就要发生问题。到了那个时候，不怕凤举在外面讨的人儿不自求生路。因道：&ldo;是很好的机会啊！有什么疑问呢？当然是去。要不去，除非是傻子差不多。&rdo;凤举笑道：&ldo;这倒是很奇怪！说一声要走，我好像有许多事没办，可是仔细想起来，又不觉得有什么事。&rdo;佩芳道：&ldo;你有什么事？无非是放心不下那位新奶奶罢了。&rdo;凤举经佩芳对症发药地说了一句，辩驳不是，不辩驳也不是，只是微微笑了一笑，佩芳道：&ldo;你放心去吧，你有的是狐群狗党，他们会替你照顾一切的。&rdo;凤举笑道：&ldo;你骂我就是了，何必连我的朋友，也都骂起来呢？&rdo;佩芳将脸一沉道：&ldo;你要走，是那窑姐儿的幸事了。我早就要去拜访你那小公馆，打算分一点好东西。现在你走了，这盘账我暂揭开去，等你回来再说。&rdo;她说时，打开玻璃盒，取了一筒子烟卷出来，当的一声，向桌上一板，拿了一根烟卷衔在嘴里。将那根夹子上的取灯儿，一只手在夹子上划着，取出一根划一根，一连划了六七根，然后才点上烟。一声不响地站着，靠了桌子犄角抽烟。这是气极了的表示。向来她气到无可如何的时候，便这样表示的。凤举对夫人的阃威，向来是有些不敢犯。近日以来，由惧怕又生了厌恶。夫人一要发气，他就想着，她们是无理可喻的，和她们说些什么？因此夫人做了这样一个生气的架子以后，他也就取了一根烟抽着，躺在沙发上并不说什么，只是摇撼着两腿。佩芳道：&ldo;为什么不做声？又打算想什么主意来对付我吗？&rdo;凤举见佩芳那种态度，是不容人做答复的，就始终守着缄默。心里原把要走的话，去对晚香商量。可是正和晚香闹着脾气，自己不愿自己去转圜。而且佩芳正监视着，让她知道了，更是麻烦。在家中一直挨到傍晚，趁着佩芳疏神，然后才到晚香那里去。

晚香原坐在外面堂屋里，看见他来，就避到卧室里面去了。凤举跟了进去，晚香已倒在床上睡觉。凤举道：&ldo;你不用和我生气，我两天之内就要避开你了。&rdo;晚香突然坐将起来道：&ldo;什么？你要走，我就看你走吧。你当我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怕你吓唬吗？&rdo;凤举原是心平气和，好好地来和她商量。不料她劈头劈脑就给一个钉子来碰。心想，这女子越原谅她，越脾气大了，你真是这样相持不下，我为什么将就你？便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ldo;就算我吓唬你吧。我不来吓唬你，我也不必来讨你的厌。&rdo;抽身就走。他还未走到大门，晚香已是在屋子里哇的一声哭将起来。照理说，情人的眼泪，是值钱的。但是到了一放声哭起来，就不见得悦耳。至于平常女子的哭声，却是最讨厌不过。尤其是那无知识的妇女，带哭带说，那种声浪，听了让人浑身毛孔突出冷气。凤举生平也是怕这个，晚香一哭，他就如飞地走出大门，坐了汽车回家。

佩芳正派人打听，他到哪里去了？而今见他已回，也不做声，却故意皱着眉，说身上不大舒服。她料定凤举对着夫人病了，不能把她扔下，这又可以监守他一夜了。哪里知道凤举正为碰了钉子回来，不愿意再出去呢。到了第二日早上，赵升站在走廊下说：&ldo;总理找大爷去。&rdo;凤举听了又是父亲叫，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一骨碌爬起床，胡乱洗了一把脸，就到前面去。一进门，先看父亲是什么颜色，见金铨笼了手，在堂屋里踱来踱去，却没有怒色，心里才坦然了。因站在一边，等他父亲吩咐。金铨一回头看见了他，将手先摸了一摸胡子，然后说道：&ldo;你这倒成了个塞翁失马，未始非福了。我的意思是要惩戒你一下，并不是要替你想什么出路。偏是你的上司，又都顾了我的老面子，极力敷衍你。我要一定不答应，人家又不明白我是什么用意。我且再试验你一次，看你的成绩如何？&rdo;凤举见父亲并不是那样不可商量的样子，就大了胆答道：&ldo;这件事，似乎要考量一下子。&rdo;金铨不等他说完，马上就拦住道：&ldo;做了几天外交官，就弄出这种口头禅来，什么考量考量？你只管去就是了，谁又敢说哪句话？办什么事，对什么事就有把握，好在去又不是你一个人，多多打电报请示就是了。我叫你来，并没有别的什么事，我早告诉佩芳了，叫她将你行囊收拾好了，乘今天下午的通车，你就先走。我还有几件小事，交给你顺便带去办。&rdo;说着，在身上掏出一张字条交给他。凤举将那字条接过，还想问一问情形。金铨道：&ldo;不必问了，大纲我都写在字条上。至于详细办法，由你斟酌去办，我要看看你的能力如何？&rdo;凤举道：&ldo;今天就走，不仓促一点吗？&rdo;金铨道：&ldo;有什么仓促？你衙门里并没有什么事，家里也没有什么事，你所认为仓促的，无非是怕耽误了你玩的工夫。我就为了怕你因玩误事，所以要你这样快走。&rdo;金太太听了他父子说话，就由屋子里走出来，插嘴道：&ldo;你父亲叫你走，你就今天走，难道你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有，我们都会给你办。&rdo;凤举看到这种情形，又怕他父亲要生气，只好答应走。直等金铨没有什么话说了，便走到燕西这边院子里，连声嚷着老七。连叫好几声，也没有见人出来。一回头，却见燕西手上捧着一个照相匣子，站在走廊上，对着转角的地方。清秋穿了一件白皮领子斗篷，一把抄着，斜侧着身子站定。凤举道：&ldo;难怪不做声，你们在照相。这个大冷天，照得出什么好相来？&rdo;燕西还是不回答，一直让把相照完，才回头道：&ldo;我是初闹这个，小小心心地干，一说话分了心，又会照坏。&rdo;清秋道：&ldo;大哥屋里坐吧。&rdo;凤举道：&ldo;不！我找老七到前面去有事。&rdo;燕西见他不说出什么事，就猜他有话，不便当着清秋的面前说，便收照相匣子，交给清秋，笑道：&ldo;可别乱动，糟了我的胶片。&rdo;清秋接住，故意一松手，匣子向下一落，又蹲着身子接住。燕西笑道：&ldo;淘气！拿进去吧。&rdo;清秋也未曾说什么，进屋子里去了。燕西跟凤举走到月亮门下，他又忽然抽身转了回去，也追进屋子去，去了好一会儿。凤举没有法，只好等着。心想，他们虽然说是新婚燕尔，然而这样亲密的程度，我就未曾有过。这也真是人的缘分，强求不来的。燕西出来了，便问道：&ldo;怎么去了这么久？大风头上，叫我老等着。&rdo;燕西道：&ldo;丢了一样东西在屋子里，找了这大半天呢。你叫我什么事？&rdo;

凤举道：&ldo;到前面去再说。&rdo;一直把燕西引到最前面小客厅里，关上了门，把自己要走的话告诉他。因道：&ldo;晚香那里，我是闹了四五天的别扭，如今一走，她以为或有别的用意，你可以找着蔚然和逸士两人，去对她解释解释。关于那边的家用。&rdo;燕西笑道：&ldo;别的我可以办，谈到了一个&lso;钱&rso;字，我比你还要没有办法，这可不敢胡乱答应。&rdo;凤举道：&ldo;又不要你垫个三千五千，不过在最近一两个星期内，给她些零钱用就是了，那很有限的，能花多少钱呢？你若是真没有办法，找刘二爷去，他总会给你搜罗，不至于坐视不救的。&rdo;燕西道：&ldo;钱都罢了。你一走保不定她娘家又和她来往，纵然不出什么乱子，也与体面有关。我们的地位，又不能去干涉她的。&rdo;凤举听了这话，揪住自己头上一缕头发，低着头闭了眼，半晌没做声。突然一顿脚道：&ldo;罢！她果然是这样干，我就和她情断义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rdo;燕西见老大说得如此决裂倒愣住了。凤举低着声音道：&ldo;自然，但愿她不这样做。&rdo;燕西见老大一会儿工夫说出两样的话来，知道凤举的态度，是不能怎样决绝的。因笑道：&ldo;走，你总是要走的。这事你就交给我就是了，只要有法子能维持到八方无事，就维持到八方无事，你看这个办法如何？&rdo;凤举道：&ldo;就是这样。我到了上海以后，若是可以筹到款子，我就先划一笔电汇到刘二爷那里。只要无事，目前多花我几个钱，倒是不在乎。&rdo;燕西笑道：&ldo;只要你肯花钱，这事总比较的好办。&rdo;凤举掏出手表来看一看，因道：&ldo;没有时间了，我得到里面去收拾东西，你给我打一个电话，把刘二和老朱给我约来。&rdo;燕西道：&ldo;这个时候，人家都在衙门里，未必能来。就是能来，打糙惊蛇的，也容易让人注意。你只管走就是了，这事总可不成问题。&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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