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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燕西到了这时，反而不出去玩了。拿了一本小说，躺在睡椅上看，看了几页，又看不下去，便丢了书到道之住的这边来。先在窗户前踱了过去，似乎无意由这里过似的。但仔细听去，并不听到刘守华说话的声音。因此踱过去之后，复又折将回来。看见道之抱着外甥女小贝贝引着发笑，便也搭讪走进来逗孩子笑。玩了一会儿，因问道：&ldo;姐夫呢？&rdo;道之道：&ldo;不是你把他叫去了吗？&rdo;燕西道：&ldo;是。但是只说了几句话，他早走了。&rdo;道之道：&ldo;是那时候去的，还没转来呢。&rdo;燕西见守华不在这里，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又跑到道之屋外的走廊上来。道之在屋子里听见燕西微微的咳嗽声，便说道：&ldo;那不是老七？在外面走来走去干什么？&rdo;燕西道：&ldo;没有什么，姐夫呢？&rdo;道之道：&ldo;没回来呢。&rdo;燕西听说刘守华不在这里，就走了。道之见窗子外没有声息，也就不说什么。

直到十二点，刘守华才回来。道之见他一进门，便问道：&ldo;你答应替老七办什么事吗？&rdo;刘守华先看了一看夫人的脸色，然后问道：&ldo;你何以问起这话？&rdo;道之道：&ldo;老七像热石上蚂蚁一般，今天到我这里来三四次，只问你来了没有？又不肯说出所以然来。&rdo;刘守华一顿脚道：&ldo;哎呀！我把他这事忘了。&rdo;说毕，又笑起来道：&ldo;这孩子实在也是太急，哪里就要办得如此的快？&rdo;道之道：&ldo;究竟什么事？大概是哪里有急应酬，短少一笔款子，要你替他筹划，对不对？&rdo;守华道：&ldo;钱吗？这事比要钱还急个二十四分呢。&rdo;因坐下来，将燕西所说的事，详细说了一说。道之道：&ldo;原来如此。只要他愿意，那倒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这女孩子究竟如何？&rdo;刘守华道：&ldo;若据他说，自然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不过他说你五妹六妹都见过的，她们而且极是赞成。&rdo;道之道：&ldo;若是敏之、润之都看得上眼，总不至于十分坏。让我先问明白了再说。&rdo;刘守华道：&ldo;敏之还到人家里去过呢，你最好是去问她。不过你要对五妹说，在对两位老人家没有疏通以前，可不要先张扬出去。若是张扬出去了，一不成功，老七的面子，很不好看。而且白小姐也要笑他一顿。这是他最受不了的。&rdo;道之笑道：&ldo;这一点事我还不知道吗？就趁这夜里没有人，我去给她说说看。&rdo;于是起身就到敏之屋里来。

这时已经一点多了。敏之、润之看电影回来，在火酒炉子上，烧了一小锅麦粉粥，坐着对吃。桌上摆了一碟油醋香萝卜，一碟拌王瓜片，一碟新鲜龙须菜，又是一碟雪花糖，吃得很香。道之先掀起一角门帘，望了一望，走进来笑道：&ldo;你们真是舒服，这个时候，还吃夜餐。&rdo;润之道：&ldo;都是我们自己办的，又不难为人，算什么舒服呢？&rdo;道之一眼看见阿囡的头上，插着一根赤金耳挖子，便顺手取了下来，将手绢擦了一擦针尖，在碟子里一戳，也戳了一根龙须菜，一偏头，送到嘴里吃了。笑道：&ldo;很好，又脆又香。&rdo;润之道：&ldo;你是想再吃一根，就这样夸奖。其实，龙须菜是不香的。&rdo;道之道：&ldo;龙须菜不香，做的总是香的啊。我就喜欢这新鲜龙须菜。不要说是吃，就是看它那细条条儿的，绿绿儿的，就有个意思。&rdo;润之将筷子一拨王瓜片，笑道：&ldo;这也是绿绿儿的，怎样儿就不说好呢？&rdo;道之道：&ldo;怎么不好？我就爱它这个颜色，吃倒是不在乎。这叫吃的美术化，你相信不相信我这句话？&rdo;润之道：&ldo;吃就是吃，喝就是喝，什么吃东西还要美术化？&rdo;敏之笑道：&ldo;这话是有的，你倒不可以说她是胡扯。我常到东安市场去，看见那些水果摊子上，堆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果，非常好看。而且隐隐之中，夹了一股水果香，是非常的好闻。&rdo;道之鼓掌道：&ldo;对了。我老早有这种感想，没有说出，让你说出来了。至于摆得最好看的时候，我以为是九月以后。那个时候，所有的水果，差不多可以齐了。&rdo;敏之道：&ldo;你说最好看的是什么？&rdo;道之道：&ldo;自然是大苹果，球形的西瓜也好看。此外，就是木瓜、佛手、蜜柑橘子。梨没有多大意思，柿子颜色好，形状不大雅。&rdo;敏之道：&ldo;葡萄怎么样？&rdo;道之道：&ldo;整串玫瑰紫的葡萄，带上些新鲜的绿叶儿，也好。&rdo;敏之道：&ldo;那海棠果的颜色，很像苹果，小得倒也有趣。&rdo;道之道：&ldo;大概不大好看的，就是香蕉了。&rdo;润之道：&ldo;这三更半夜，四姐跑到这儿，就是为讨论水果好看不好看来了吗？&rdo;道之一笑道：&ldo;自然不能啦。&rdo;两个指头一伸，先做了一个引子出来。

第四十四回水辱樽前各增心上喜参商局外偏向局中愁

润之看了笑道：&ldo;这两个指头，算是什么意思？指着人呢？指着时间呢？&rdo;敏之道：&ldo;或者是指着人。&rdo;道之道：&ldo;是有趣的问题哟！二者，成双也。阿囡，你也给我盛一小碗粥来，我看她们吃得怪香的。&rdo;于是挪开桌子边一把小椅，随身坐了下去。因道：&ldo;这话不定谈到什么时候，让我先吃饱了，慢慢再说。&rdo;敏之道：&ldo;有话你就说吧，我们电影看得倦了，希望早一点睡。&rdo;道之道：&ldo;我这个问题提出来了，你们就不会要睡了。&rdo;敏之、润之听了她这样说，都以为这事是很有趣味的新闻，便催着道之快说。道之道：&ldo;论起这事，你两个人也该知道一半。&rdo;敏之道：&ldo;知道一半吗？我们所知道的事，就没有哪一件是有趣味的。&rdo;道之道：&ldo;何必一定是有趣味的事呢？你们可以向郑重一些的事想去。&rdo;润之道：&ldo;你就说吧，不必三弯九转了。&rdo;道之喝完了一碗稀饭，让阿囡拧了一把毛巾擦了脸，然后脸色一正，对阿囡道：&ldo;你听了我们的话，可不要四处去打电报。&rdo;阿囡笑了一笑。敏之道：&ldo;究竟什么事呢？这样郑而重之的。&rdo;道之斜坐在大沙发上，让了一截给敏之坐下。说道：&ldo;你不是认识老七一个女朋友吗？&rdo;敏之道：&ldo;他的女朋友很多，有的也是我们的朋友，岂止一个？&rdo;道之笑道：&ldo;这是一个不公开的女朋友呢。&rdo;敏之道：&ldo;哦！是了，是那位冷小姐，人很好的。你问起这话做怎么？&rdo;道之道：&ldo;他们打算结婚了，你说这事新鲜不新鲜？&rdo;敏之道：&ldo;不至于吧？老七未尝没有这种意思。不过我看他爱情并不专一，似乎对于秀珠妹妹也有结婚的可能。而且他老是说，要打算出洋，又不像等着结婚似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差不多有好几个月了。你何以知道他突然要结婚？恐怕是你听错了，把他两人交情好，当做要结婚呢。&rdo;道之道：&ldo;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老七告诉守华，守华告诉我，能假吗？&rdo;敏之道：&ldo;他告诉姐丈是什么意思？打算托你夫妇主持吗？&rdo;道之道：&ldo;主持是没有资格，不过望我们代为疏通罢了。&rdo;敏之道：&ldo;疏通父亲母亲吗？这事不是这样容易办的，要等了那种机会再说。&rdo;润之道：&ldo;我们不要管了。老七托的是姐丈，又没托我们，我们管得着吗？&rdo;道之道：&ldo;可不能那样说。助成自己兄弟的婚姻，又不是好了旁人。况且我看老七不来托你们，一定是另有原因。&rdo;敏之道：&ldo;大概是，他以为姐丈究竟在客的一边，对上人容易说一点。我们一说僵了，这话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rdo;润之道：&ldo;他为什么这样着急？&rdo;道之笑道：&ldo;守华也是这样问他呢，他说是爱情成熟的结果，这也就教人没法子向下说了。&rdo;润之道：&ldo;内容绝不是这样简单，必然另有缘故在内。五姐，你看对不对？&rdo;敏之瞟了她一眼，笑道：&ldo;你是诸葛亮，袖里有阴阳八卦。你怎样知道另有缘故？这四个字可以随便解释的，可是不能乱说。&rdo;润之道：&ldo;我断定另有缘故。不信，我们叫了老七来问。&rdo;道之笑道：&ldo;你还要往下说呢，连守华问他，他都不肯说，何况是我们。&rdo;润之笑道：&ldo;哦！你们是往哪一条路上猜。以为他像大哥一样，在外面胡闹起来了。那是不至于的。何况那位冷小姐也是极慎重的人，决不能像老七那样乱来的。&rdo;道之笑道：&ldo;这话可也难说。不过我的意思，先要看看这孩子，然后和父亲母亲说起来，也有一个根据。你两个人都是会过她的，何妨带了我去，先和她见一见？&rdo;敏之道：&ldo;到她家里去，太着痕迹了，我想，不如由老七给她一个信，我们随便在哪里会面。&rdo;道之道：&ldo;那也是个办法，最好就是公园。&rdo;敏之道：&ldo;公园渐渐地天气冷了，不好，我看是正式请她吃饭，我们在一处谈谈。反正双方的事，都是彼此心照，若要遮遮掩掩，反是露痕迹的，而且显得也不大方。&rdo;润之道：&ldo;这话很对。不过那冷小姐明知婚姻问题已发动了，肯来不肯来，却不能下断语。&rdo;敏之道：&ldo;来不来，老七可以做一半主。只要老七说，这一次会面大有关系，她就自然会来了。&rdo;道之昂头想了一想，说道：&ldo;这话是对的，就是这样办吧。阿囡，你去看七爷睡了没有？叫他来。&rdo;阿囡听了这消息，不知为了什么，却高兴得了不得。连忙三脚两步，跑到燕西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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