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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第1页）

原来这些时候，凤举和刘蔚然、朱逸士结成一党，每日晚上逛窑子。凤举还是对那天在北班子里认得的晚香，很是满意，每天必去，接连去了三天。也是晚香随便说了一句话，问大爷什么时候捧捧我们呢？凤举笑道：&ldo;随便哪一天都可以。&rdo;晚香拿着凤举的手，一直看到他脸上，笑道：&ldo;随便哪天都可以吗？明天怎样呢？&rdo;凤举道：&ldo;好，明天就明天吧。你可以预备一点菜，我明天请几个朋友在这里吃饭。&rdo;晚香道：&ldo;真的吗？你可不能冤我哩。&rdo;凤举道：&ldo;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冤过你吗？&rdo;晚香的领家李大娘听了这话，眉开眼笑。说道：&ldo;这话是真的，大爷人极好，不说假话的。&rdo;到了次日，凤举就在晚香屋子里，摆了七十二两的两桌酒席。吃酒之后，又接上打起牌来，抽了三百多块钱的头子。自捧上了这一场之后，双方的感情格外浓密。一到了晚上，凤举便到晚香那里去坐，那李大娘另外问凤举要了一张五百元的支票，就让晚香每晚陪凤举到中外饭店去看跳舞，不必回来了。凤举有这样可乐的地方，不回家也没甚关系，所以他这一个多礼拜，都是这样消遣。这天金太太虽把他叫来说了几句，他当面是不置可否。到了晚上，他又带了晚香一块儿上中外饭店去了。

佩芳见婆婆的命令，都不能挽回丈夫的态度，也只好由他去。晚上拿了一本书，躺在软沙发上看，院子里悄无人声，看着书，倒也淡焉若忘。忽听得慧厂隔着窗子，叫了一声大嫂。佩芳道：&ldo;请进来吧。&rdo;慧厂笑道：&ldo;怎么这样客气？还用上一个&lso;请&rso;字呢？&rdo;说着，便走进来了。佩芳道：&ldo;不是呀，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很讲礼，先叫了一声，试探试探，能不能进来？那么，我就应当先下一个&lso;请&rso;字了。&rdo;慧厂道：&ldo;并不是我多礼，我怕大哥在屋子里，所以先叫一声，较为便当一点。&rdo;说时，挨着佩芳身旁坐下，顺手将佩芳看的书，拿起一看，见那书签子上标着&ldo;苦海慈航&rdo;四个字。笑道：&ldo;现在这新出的小说，总是&lso;情海欲海&rso;这些字样，这部书大概又说的是一男一女，发生了爱情，结果，又是经了种种磨折，忽然醒悟过来吧？&rdo;佩芳笑道：&ldo;你猜的满不是那回事。&rdo;慧厂道：&ldo;怎样满不是那回事？那不是和这个小说名字不相合吗？&rdo;佩芳道：&ldo;本来就不是小说，你瞧瞧看就明白了。&rdo;慧厂听说，揭开一页来看，就是两页彩画的观世音的全身像。再往后翻，就是大字石印的《太上感应篇》。慧厂笑道：&ldo;咳！你真无聊到了极点，怎么看起这种书来？&rdo;佩芳道：&ldo;你不要说这是无聊的书，你仔细地看看，必然感觉得这种善书里也有好多名言至理。看了之后，一定会若有所悟，解除不少烦恼。这后面是《楞严经》。如来和阿难尊者反复辩难，说得天下事无一不是空的，非常有味。我觉得和人争气，真无意思了。&rdo;慧厂笑道：&ldo;人都是这样，在气头上就抱消极主意，气平就不愿消极了。&rdo;佩芳道：&ldo;你这话不然，母亲并不生气，她为什么把《金刚经》都念得烂熟了？&rdo;慧厂道：&ldo;年老的人，富贵荣华全有了，就不能不怕出岔事。二来也希望长寿。这两样事，都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就只念佛，做那修行的功夫了。&rdo;佩芳用手指着慧厂笑道：&ldo;你少说这话，仔细让人听了去告诉母亲，要说你批评老人家佞佛。&rdo;慧厂道：&ldo;我不和你说这些废话了，我来和你商量一件事，后天是老七的生日，他们都要送礼，你打算送什么呢？&rdo;佩芳道：&ldo;是啊，去年要闹，没有闹成，今年该玩一玩了。明年他要出洋，不定哪年回来，二十岁是赶不上做的。&rdo;慧厂道：&ldo;大家也是这样说，父亲可不成，他说一人年年总有个生日，有什么可贺的？他平生就讨厌人家做寿，一个年轻的人更与&lso;寿&rso;字不相称，哪里还可以庆贺？&rdo;佩芳道：&ldo;我们送老七的礼，还得瞒着父亲吗？我倒有样东西老七用得着的，也不至于惊动人。&rdo;慧厂道：&ldo;是什么呢？他用得着的东西太多了。&rdo;佩芳道：&ldo;凭什么，也没有这东西他中意，我打算送他一笔寿金。&rdo;慧厂笑道：&ldo;那可使不得。他能谅解我们，也要说我们不大方。不谅解我们，就要说我们耻笑他了。不如还送东西吧。&rdo;佩芳道：&ldo;既然这样，我送他一套大礼服，让他结婚的时候穿。你呢？&rdo;慧厂道：&ldo;不好，要拣有趣味的才对，他原是一个有趣味的人呢。&rdo;佩芳道：&ldo;结婚的礼服，还不有趣吗？&rdo;慧厂道：&ldo;他也不一定结婚，才穿礼服，那怎样算趣？我倒有个办法，赁一卷电影片，到家里来映。&rdo;佩芳道：&ldo;不好，不好。电影在电影院映，他们有银幕，映出来好看。上次我们映几回，都是悬着一块白布，映在白布上，减了不少的精彩。不如叫小科班来演几出戏吧。&rdo;慧厂道：&ldo;不成，演戏锣鼓一响，父亲就知道了。&rdo;佩芳笑道：&ldo;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就无可乐的了，岂不是做个素生日？&rdo;慧厂道：&ldo;不如问他自己去吧。连他自己要我们送什么，我也请问他，这倒是最好的方法。他这些时候，都在家里，可以叫人把他请来问问。&rdo;佩芳笑道：&ldo;私下问他，倒是可以。&rdo;便吩咐蒋妈，把燕西叫了来。

燕西隔着屋子，先就说道：&ldo;我在家里，你们又添了一个帮闲的了。什么时候差角色，什么时候去叫我，我就可以随时补缺。&rdo;走进来时，见佩芳、慧厂同靠在沙发椅上谈心，只把墙上斜插的绿罩电灯扭开，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像有什么动作。笑道：&ldo;我以为二位嫂嫂命令叫我来打牌呢，原来不是的。&rdo;慧厂道：&ldo;你坐下吧，我问你，你老实说，你现在所欠缺的，到底是哪一样？&rdo;燕西笑道：&ldo;你们又要拿我开心吗？我就实说了吧，我少了一个少奶奶。&rdo;佩芳道：&ldo;我不和你说笑话，问你实实在在缺少了什么应用的东西？&rdo;燕西笑道：&ldo;那就缺少的很多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是缺少几个钱。有了钱，就什么事都好办了。&rdo;佩芳听了这话，对慧厂（目夹）了一下眼睛，彼此一笑。燕西道：&ldo;怎么样？我这话说得太不雅吗？&rdo;慧厂道：&ldo;倒不是不雅，我们先猜了一猜，你就会说这话呢。我问你，上次你三嫂不是借了三百块钱给你了吗，你做什么用了？这还不到半个月呢。&rdo;燕西道：&ldo;我这窟窿太大了，不是三百块钱填得满的。&rdo;佩芳道：&ldo;我并不是要查你的账，你不要误会了。我们之所以问，因为你的寿诞到了，我们要送寿礼，不知哪一样你最合适？要请你自己说一说。我们是决定了送礼的，你也不必客气。&rdo;燕西道：&ldo;二位嫂嫂都猜到了，我还说什么呢？&rdo;慧厂笑道：&ldo;老七，你也稍微争点气，别让人家量着了。怎么我们猜你要钱，你就果然要钱？&rdo;燕西笑道：&ldo;谁教我花得太厉害呢？而且长嫂当母，在嫂嫂面前说实话也不要紧。若是说谎，倒显得不是好孩子了。&rdo;佩芳笑道：&ldo;你瞧瞧，说了一声给钱，连长嫂当母都说出来了，好孩子也说出来了，二妹，就送他份子吧。你看，我们应该送他多少呢？&rdo;慧厂笑道：&ldo;几毛钱总不像样子，我们一个送他一块钱吧。&rdo;燕西笑道：&ldo;长者赐，少者不敢辞。无论一块或一毛，那都是好的，我当然拜领。&rdo;慧厂道：&ldo;这话说得冠冕，但是你心眼儿里不嫌少吗？&rdo;燕西道：&ldo;我不能嫌少。&rdo;佩芳道：&ldo;嫌少就嫌少，不嫌少就不嫌少，为什么加上一个&lso;能&rso;字？&rdo;燕西道：&ldo;我知道的，二位嫂嫂极是大方，说不定借这个机会，送我三百五百。现在说送那一块钱，自然是闹着玩。我若说嫌少，你一气，可就不会给我整批的了。可是一块钱不能算多，要我说那屈心话，这不算少，我也对不住两位嫂嫂。&rdo;慧厂笑道：&ldo;大嫂，这孩子现在学得真会说话，不知道跟谁学的？&rdo;佩芳道：&ldo;当然是跟秀珠妹妹学的，她就是一个会说话的人。&rdo;燕西道：&ldo;我问这是什么意思，谈论到了我，就会牵连到她？&rdo;佩芳笑道：&ldo;因为是你的她，才会牵连到她呢。二妹，你看怎么样呢？我以为老七将来很能听秀珠妹妹的话。&rdo;燕西用两个指头，塞着耳朵眼儿，站起来就要走。佩芳道：&ldo;跑什么？话还没有说完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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