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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便问润之有多少，能否分一点用用？润之把嘴向燕西一努，笑道：&ldo;恐怕有一两百张哩。&rdo;燕西果然有这个纸不少，但是他也受了润之的指教，要做一件内藏香纸的丝棉袍子，送给清秋。而且这种计划，也一齐对清秋说了。估量着，那纸面积很小，除了一件衣服所用而外，多也有限。现在润之教秀珠和他要，又是一件难办的事。说道：&ldo;有是有，恐怕不够一件衣服用的了。&rdo;润之道：&ldo;怎么不够？有一半就成了。&rdo;燕西道：&ldo;你以为我还有那么多？我送人送去了一大半呢。&rdo;润之道：&ldo;不管有多少，你先拿来送给密斯白吧。我做衣服多了，再送给你。好不好？&rdo;燕西笑道：&ldo;你倒会说话，把我的东西做人情。&rdo;润之道：&ldo;怎么算是把你的东西做人情？你没有了，我还要送你啦。再说以你我二人和密斯白的关系而论，你简直谈不到一个&lso;送&rso;字。只要你有密斯白她就能随便地拿。&rdo;燕西听了只是微笑，秀珠却板着脸不做声。润之道：&ldo;怎么样？你办得到吗？&rdo;燕西笑道：&ldo;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为什么办不到？&rdo;秀珠道：&ldo;六姐还是你直接送我吧，不要这样三弯九转。&rdo;润之笑道：&ldo;我看你两人闹着小别扭，还没有平息似的，这还了得！现在你两人，一个姓金，一个姓白，就这样闹啦。将来……&rdo;秀珠不等润之说完，抢上前一步，将手上的手绢捂住润之的嘴，先板着脸，后又笑道：&ldo;以后不许这样开玩笑了。&rdo;敏之道：&ldo;我以大姐的资格，要管你二人一管，以后不许再这样小狗见了猫似的，见面就气鼓鼓的。&rdo;燕西道：&ldo;我不是小狗，也不是小猫，我就没对谁生气。&rdo;秀珠这才开口了，说道：&ldo;那么，我是小狗，我是小猫了？&rdo;燕西道：&ldo;我没敢说你呀。&rdo;敏之道：&ldo;别闹了。无论如何，总算是老七的不对。回头老七得陪着密斯白出去玩玩，就算负荆请罪。&rdo;秀珠道：&ldo;他有那个工夫吗？&rdo;燕西笑了一笑，没有做声。秀珠道：&ldo;玩倒不必，我请七爷到舍下去一趟，成不成？&rdo;燕西还没有说话哩，敏之、润之同声说道：&ldo;成，成，成！&rdo;燕西道：&ldo;请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拿那个香粉纸。&rdo;燕西走了，敏之笑道：&ldo;密斯白，我看老七很怕你的。这东西现在越过越放荡起来，没有你这样去约束，也好不起来的。&rdo;秀珠道：&ldo;你姊妹几个总喜欢拿我开玩笑。现在我要正式声明，从今天以后什么笑话都可以说，惟有一件，千万不要把我和燕西牵涉到一处。&rdo;润之笑道：&ldo;那为什么？&rdo;秀珠道：&ldo;你等着吧！不久就可以完全明了的。&rdo;敏之笑道：&ldo;等着就等着吧，我们也愿意看的。&rdo;梅丽笑道：&ldo;我又要说一句了。人家说话，你都不愿和七哥牵在一处，为什么你倒要和七哥常在一处玩呢？&rdo;敏之、润之都笑起来了，秀珠也没有话说。她们在这里说笑，不多一会儿，燕西已来了。说道：&ldo;走吧，我这就送你去。&rdo;秀珠起身告辞，和燕西出大门。

燕西的汽车，正停在门口，二人一路上车，便向白家来。到了白家，秀珠在前引着，一直引他到书房里坐着。秀珠的哥哥白雄起，上前和燕西握手，笑道：&ldo;忙人呀，好久不会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rdo;秀珠道：&ldo;就是今天，还是再三请来的呢，有哪样大的风，把他刮得动吗？&rdo;燕西只是含着笑，坐在一边，不能做声。白雄起陪着他们在一处谈了一会儿，便站起来说道：&ldo;我要到衙门里去一趟，燕西兄弟请坐一坐，在我这里吃晚饭去，一刻我就赶回来陪你。&rdo;燕西道：&ldo;你有事请便吧，我到里面去陪嫂嫂坐坐。&rdo;原来白雄起他是一个退职的师长。现在在部里当了一个欧洲军事调查会的委员，又是一个大学校的军事学教授。虽然是个武人，留学德国多年，人是很文明的。他的夫人是日本人，又是一个文明种子，不受礼教束缚的。他夫妇二人，赞成外国的小家庭制度，家里除了秀珠而外，没有别人。可是有一层德国风气，是极朴实的，日本风气，又极节俭。白雄起染了德国的风气，白太太也不失掉她祖国的遗传性。因此白家虽还有钱，家庭只谈到洁净整齐，绝没有什么繁华的习气。白秀珠自小就在和灵女学校读书，那个学校，是美国人办的，学生完全是小姐，在学校里大家就拼着花钱。中学毕业而后，除了一部分同学升学和出洋而外，其余的不是阔太太阔少奶奶，便是交际明星。因此秀珠的习气，受了学校的教育和同学的熏染，一味奢华，与兄嫂恰恰相反。他们是文明家庭，白雄起当然不能干涉妹妹。加上老太太很疼爱这个小姐的，每年总要在江南老家汇个两千块钱，来给秀珠用，雄起津贴有限。至于秀珠个人的婚姻或交际问题，更是不为顾问。后来秀珠和燕西交情日深，白太太因为可以和总理结亲，正合了日本人力争上游的个性，尤其是极力的赞成。这时秀珠引燕西到上房里来，白太太正拿着一柄喷水壶，在院子里浇那些盆景。一眼看见燕西，丢了喷水壶，就在院子里向燕西行礼不迭，使了她贵国的老着，两只手按着大腿，深深地一个鞠躬。笑道：&ldo;请屋里坐。&rdo;燕西道：&ldo;请你叫听差到我汽车上去把我一个手绢包拿来。那里面还有贵国带来的东西呢。&rdo;白太太笑道：&ldo;敝国的东西，那我倒要看看。&rdo;他们三人进了屋内，听差将手绢包取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包樱桃色的香纸，白太太笑道：&ldo;这是小姐用的东西，我们都好多年没用过了，怎么七爷有这个？&rdo;

燕西笑道：&ldo;我正是拿来送你家大小姐的。&rdo;秀珠笑道：&ldo;你暂且别把这个送我，凭着我嫂嫂在这里，我有一句话问你，请你明白答复。&rdo;燕西见她还含着笑容，倒猜不出她有什么用意，笑道：&ldo;请你说，只要我知道的，我当然可以明白答复。&rdo;秀珠道：&ldo;自然是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我问你有什么用处呢？我先问你一句，你女朋友里面，有没有一个姓冷的？&rdo;燕西万不料她会问出这一句话，自己要说一句，却又顿了一顿。笑道：&ldo;不错，有一个姓冷的。&rdo;秀珠道：&ldo;还好，你肯承认。那人长得怎么样，十分漂亮吧？&rdo;燕西看她脸上的颜色，虽然还像有些笑意，已是矜持得很。逆料她的来意不善，自己本来已有把握，也绝不会因这样就说假话，也笑道：&ldo;这话很难说。在我看来很漂亮，或者别人看她并不漂亮呢。&rdo;秀珠道：&ldo;在你看怎么样呢？&rdo;燕西笑道：&ldo;在我看吗？总算是漂亮的。&rdo;秀珠道：&ldo;自然啦，否则你和她的感情也不会那样深。可是你尽管说别人好，不应该把我拉在里面，和人家打比。你当面说我无论怎样，我不恼。你在背后说我，你的态度就不光明。&rdo;燕西冷笑道：&ldo;你叫我到你府上来，原来是教训我啊。&rdo;秀珠道：&ldo;怎么是教训你？我们是朋友，你有话可以问我，我有话也可以问你。&rdo;燕西道：&ldo;你这种口吻，是随便的问话吗？嫂嫂在这里，请她说一句公正话。&rdo;白太太先还认为他们说着好玩，现在看见不对，便道：&ldo;开玩笑就开玩笑，为什么生气？&rdo;秀珠道：&ldo;并不是生气，我实在太受屈……&rdo;说到一个&ldo;屈&rdo;字，嗓子已经哽了。不知不觉，在脸上坠下两行泪珠。燕西看见这种情形，心里未免软下了大半截，说道：&ldo;这事真是奇怪，好好地怎么生起气来？这时候我不说什么，越说你越要生气的。我暂且回去等你气消了，我再来。&rdo;于是把那一包香纸，笑嘻嘻地送到秀珠手上。秀珠听说要走，越发有气。见他将香纸拿过来，接着就在屋里往院子外一扔，那纸质极其轻，而且一张一张相叠，一叠一叠相压，不过是些彩纸相束。现在她用力一掷，纸条断了，那些纸一散，便扔不出去。不但扔不出去，并且那纸随风一扬，化作了许多的水红色的蝴蝶在空中乱飞。到了这时，燕西实在忍不住了，冷笑道：&ldo;你这是何苦？官也不打送礼的。我好意送你的东西，你倒这样扫我的面子。&rdo;秀珠道：&ldo;这就算扫你的面子吗？你在人面前，数长数短，说我的坏处，那怎样说呢？这就算我扫你的面子吧，我还是当面和你吵，你却在我背后，骂我这样那样，你说一说，这是谁的态度公正？&rdo;燕西道：&ldo;不错！是你的态度公正，我的态度暧昧，算我是个卑鄙小人，你不要和我交攀，成不成？好！从此以后，我们永远断绝关系。&rdo;秀珠道：&ldo;永远断绝关系，就永远断绝关系。&rdo;说毕，抽身一转，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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