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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是学过的,可是公子嫌行乐俗,不肯落笔。”
“那是当年!”
张峨眉嗤笑,捡了几颗石榴籽吃。
“现而今他干了多少从前绝不肯干的事儿?”
一面说,叫小丫头打开细木匣子,取出一卷精细画轴。
流苏顿时警醒,追随张峨眉日久,越来越知道她不是寻常闺秀。
一则府监实在器重她,常拿御前听来的只言片语细细请教,张峨眉亦是答得有纹有路,保府监常得圣心。
二则,她那只细木匣子不知装的什么宝贝,回回玉壶与她密谈,便指各人回避,连金缕也不得与闻,偶然流苏大着胆子扒在博古架后偷看,却是大失所望,那里头不是什么金钗宝钿,见不得人的贼赃,却是厚厚一摞文书。
小丫头徐徐展开画轴。
单看上头用的穗子,装裱的明黄织锦,便知是进上的物件儿,翻过正面却寻常,果然是幅《行乐图》,居中人物赫然就是女皇,宽袍大袖,步履生风,比本人更年轻十岁,行走在春风明月之中,无案牍之劳形,唯享乐之惬意。
“你瞧瞧清楚。”
张峨眉努着嘴支使她。
“别看底款儿,就凭这笔触,当真不是他画的?”
流苏不敢掉以轻心,拿食指抚那车马仪仗,片刻有了结论。
“奴婢敢打包票!”
流苏道,“公子画马,不肯画马之肥壮,最爱画曲颈垂头之态,这十几匹马各个昂首,毫无分别,绝非公子手笔。”
“得亏我不曾嫁他,不然笑也笑死了!”
张峨眉听到武崇训这些狷介,笑得直岔气儿,笑完了夸奖流苏。
“你有些眼力见儿,你的身契,我明儿就打发人问他取来。”
顿一顿,指正在檐儿下脱斗篷的金缕。
“与她们一样,拿来就替你赎身,往后好么,跟我一辈子,若是不好,你要自去,也随你。”
流苏万想不到服侍人还能有这好结果,欢喜的呆了。
“真冷!”
金缕撩帘子进来,双手紧着搓,先替张峨眉添件狐狸皮褂子,又看天色。
“早上还有太阳,这会子阴惨惨的,怕不是要下雨罢。”
浮桥离皇城近,离含嘉仓也近,天下诸州运缴的租调,皆在此卸货,分拣,搬运,常年杂乱污糟,且路修的不好,河边尽是零零碎碎的乱石砂砾,一下雨就乱了套,人仰马翻。
所以向来开不起高尚的酒楼,只有小铺子,下等的脚店,妓子不请自来,赖在筵前歌唱索钱。
娘子来了几回,饶是没高门贵女那些矜持的毛病,也待不住,索性出本钱开了间酒店,能容人清净坐等,待会儿玉壶把生意谈好,扶娘子出去瞧瞧稻谷,见见客人,伞她倒是带出来了,就怕路滑摔了娘子。
小丫头疾步走来,在这样风月的场所,多一眼不肯看,敛眉站在阶下。
“娘子请吧,当心地滑。”
金缕扶她出来,顺着风雨廊去到前头会客厅,一路细雨斜飞,捎得她鬓发尽湿,金缕拿帕子出来擦拭,被张峨眉侧头避开,“不妨事。”
问,“他有多少?”
“说是四千石,还未进城,谈好了立时走远渠,从建春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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