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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玉霜正在洗澡一万二（第2页）

>“吾毕生所求，非改朝换代，亦非复仇雪恨，惟愿史不失真，人不负心。

>若有一日，此书重现天日，则可知天下未死，良知犹存。

>后继者，不必是我弟子，不必识我姓名，只需记得：

>**每一个不敢说出的名字，都值得被呼唤一次。**”

林素衣伏地痛哭，久久不起。

她在雪庙住下三个月，亲自校勘全书，删减重复，补注新证，并拟定出版章程：首印三百部，分送各地学堂、寺庙、市集、军营；每部附空白附录页，供读者添加本地未载之事；十年后再集结成新版，谓之“活体史书”。

与此同时，消息如野火燎原。南方黔中苗寨长老率族人抬出三具棺木，内葬三位因言获罪的族中史官，棺上刻字：“他们不说谎，所以死了。”但他们不死??新一代年轻人接过口传史诗传统，将家族苦难编为歌谣，在节庆之夜高声吟唱。

岭南某县，一名老秀才当众烧毁自己年轻时撰写的颂圣文集，坦言：“我曾为五斗米美化暴政，今日焚之，以赎罪愆。”

甚至连宫中也传来震动。一位年迈太监携《掖庭夜录》正本现身讲坛，揭露当年如何奉命毒杀怀孕嫔妃、伪造病亡记录。他颤声道：“我手上沾血，但我不能再闭嘴。请将我列入‘助恶者名录’，让后人警醒。”

林素衣闻讯，亲笔回信：“忏悔本身即是救赎。你今日开口，便是重生。”

春回大地之时，她启程返敦。途中经过一座小镇，正值当地举行“补名祭”。数百百姓聚集广场，手持木牌，上面写着祖先名字??那些曾在战乱、饥荒、迫害中消逝却未被纪念的灵魂。他们逐一将木牌插入土中，形成一片“无名林”。

一名小女孩走到台前，举起一张泛黄照片：“这是我奶奶，她在三州饥荒时领着村民挖草根活命，却被当成‘煽动闹事’抓走，再也没有回来。去年我在档案馆找到了她的登记卡，编号0739，但没有名字。今天，我要叫她??李春兰！”

全场齐声呼喊：“李春兰！李春兰！”

林素衣站在人群边缘，泪流满面。

她忽然明白，真正的历史革命，不在朝廷诏令，不在碑石铭文，而在千万普通人终于敢于为亲人正名的那一刻。

回到敦煌那日，恰逢秋收祭。

醒园内外人山人海，新一批忆莲碑已然竖立完毕，碑文由百姓亲手书写，内容各异：“我的父亲死于谎言”“我们村曾被抹去整整十年”“她不是疯子，她是不肯闭嘴的先知”。

柳含烟等候多时，带来最新消息：“民议修史局已获准成立，首批遴选百人，皆来自民间。李承言主理，你任总纂。皇帝亲批经费，且承诺永不干预编审独立。”

林素衣摇头：“我不任总纂，只做顾问。真正的主编，应是那些带来故事的人。”

于是，《百姓春秋?续纪》第二版正式开编。不同于以往由学者执笔，此次采用“众编模式”??每章由亲历者口述，三人交叉验证，再由青年史官整理成文，最后公开展示七日，接受质疑与补充，方定稿镌碑。

第一篇，便是关于林素衣自己的章节。

标题为：《沉默者的觉醒》。

文中详述她在三州案中的妥协、对权力的恐惧、以及最终如何走出阴影。结尾写道：“她并非完人，但她选择了改变。正如我们所有人一样。”

有人提议删去此篇，认为“不宜自曝其短”。林素衣却坚持保留：“若连我都不能被审视，何谈公正？历史若只赞美英雄，便仍是谎言。”

这一年冬，全国各地陆续建成“赎忆小亭”，形制仿敦煌忆莲亭，内置心灯一盏、空白竹简一本、墨笔一支。任何人皆可进入，写下想让世界知道的事。每月初一，地方修史分会派人收取内容，择其要者录入地方志，重大事件上报中央听证会。

东海渔村一位老渔民在亭中写下：“1523年，朝廷为防倭寇，下令沉船锁海，我祖父一家十七口困于岛上活活饿死。他们不是海盗，只是渔民。”这张纸后来成为推动“海禁反思运动”的关键证据。

北方草原，一名蒙古族少年留下文字：“我的祖先曾为帝国征战立功，但因族裔身份，功劳全归汉将。墓碑上写的是别人的名字。”此事引发全国范围内的“姓名归还行动”，数千座错刻碑文被重修。

林素衣常独自走访各地赎忆亭，看那些歪斜、颤抖、甚至涂改多次的字迹，如同聆听大地的心跳。她渐渐领悟，所谓真相，并非冰冷的事实堆砌，而是无数破碎心灵拼凑出的完整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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