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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江南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第2页）

水清兮咬着下唇，左手将那只颤抖不休的右手紧紧握住，又羞又气的说道：“什么烟萝姐姐，什么云裳姐姐，还有那许多姐姐……你有那么多姐姐，她们要大富大贵，怪不得你要去挣大钱。我是小女子，只想要淡粥清茶……我……我要被你气死了！”说着，眼中又已浮上水雾，也不知是气自己这样说话太露骨太羞耻，还是气自己这只手不争气。

“淡粥清茶，淡粥清茶……”杨愈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女子喃喃说着，“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真好！真好！姐姐，你真美！可我，还是要为姐姐挣下一个家，那样我才能，我才能……”说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安心睡了过去。

“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水清兮念着这一句，突然就感觉那只手不再痒了。

她看着这个嘴角含笑睡着的少年郎，瞧着那张如玉温润的面容，只觉得温馨安宁，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抚摸着那眉眼、脸颊……

过了许久，她俯下身去，将自己脸颊贴在杨愈脸上，轻轻唤了一声：“杨郎~”

……

丽景楼上二楼朝西的一个房间窗户边，站着一个清丽绝伦的女子，她从这个只开了一线的窗户缝隙里望出去，望着丽景楼对面草鞋桥旁的武状元坊，刚才听祝清辉说，那水家就在武状元坊里。

她这般定定的看了许久，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知道走来的是祝清辉，便也没有回转身形。

“呵，云裳，你在看什么？”祝清辉说道。

“水小姐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真正才是‘江南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嘿，我看你想的才不是水小姐，你想的是那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公子吧？”

云裳仙子叹了一声，合上窗扇，转过身来：“节帅说的是，杨公子确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真的要他去对付朱勔吗？如果出了意外，那可真是……唉。”

祝清辉过来搂住云裳仙子的肩头笑道：“哈哈，云裳，你说那杨愈今晚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我在水榭之中将刀砍在他脖子上，他的眼神竟然毫无波动，就算是醉得神志不清的人，看到刀斧加身，也必然会神色大变，可那杨愈竟然身不动眼不跳。你说他不知害怕？还是不必害怕？”

他说着将云裳仙子带到床榻上坐下，自己在对面寻了个椅子坐下：“我原以为那杨愈只是个狂生，如今我才知道，他可是早有成算了。方才我已问过苏知府了，原来苏知府上楼之前，已跟杨愈说了要将白酒当做贡品呈给我看，我猜这杨愈得知了这个讯息，认定我不会杀他，他才能做到刀斧加身而不躲不闪。”

“更妙的是，”祝清辉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我仔细盘问了水都巡，已查清了杨愈的底细。杨愈想做白酒生意，已在某处地方设了酿酒场。我猜，他今晚进来大闹一场，便是为了这白酒生意。嘿！果真如此的话，我不仅没轻视他，反倒对他更加高看几分。”

云裳仙子闻言，吃惊的说道：“你是说他今晚来此，是为了白酒？”

“不错，这白酒确实好，而且市面上还未曾有过，只有杨愈才知道酿造之法。即便如此，他一个无本无凭的人，要想将白酒卖出好价钱，做成大生意，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不过，经过今晚这么一出大戏，这白酒啊……啧。这人才华横溢，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处变不惊，竟然才十八岁。唉，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却只将心思放在经商一途……”

祝清辉说着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笑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杨愈对上朱勔，该头疼的不是杨愈，而是朱勔，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该是朱勔上边的人。哈哈。”

云裳仙子将杨愈今晚的作为仔细回想了一遍，摇头笑道：“杨公子，真正是了不起！即便是有所图谋而来，却又做得堂堂正正，光芒万丈，他已将杨愈二字刻进了那些女子的心中。你看他离开之时，那十几位佳丽全都走到桥头为他送行，这样的场面，云裳是见所未见。”

祝清辉在桌面上敲了一拳，笑叹道：“还真是如此，这家伙就那样堂堂皇皇的离开，本帅竟然没能醒觉，竟然让他就那般离开了，哼，我还原本想着等他唱完了曲子，将他叫来细细盘问一番，却不知不觉让他给逃走了……”

云裳仙子掩唇一笑，斜睨过去：“原来节帅也被他迷住了……节帅可知杨公子说了什么？他说男女之间没有高低之分，妾身与良家女子没有清浊之别，呵呵，真是有趣的人啊。”

“哦？”祝清辉闻言愣怔了半晌，才又说道，“哼！被他迷住的怕是另有其人，‘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我看呐，这家伙已住进云裳心里去了。”

云裳仙子慢慢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节帅说笑了，云裳只是风尘中人，何敢奢望得杨公子垂青？更何况，杨公子不到弱冠之年，妾身却已是花信年华，相差了五岁去了。”

说着，云裳仙子又摇头笑叹了一声：“唉，这杨公子真是作孽啊，他今晚有如夜空流星，一闪而过，却要让丽景楼里的女子相思一生了，可是，杨公子和水小姐唱戏的时候，他们俩啊，互相只看得见对方，彼此已是情根深种了。那杨公子对那些女子口中叫着姐姐，却只是彬彬有礼，从未见他看那些女子的眼神里有看水小姐时的温柔。”

“因此，你才对他更加留意了。云裳，你看他的眼神，我也从未在你眼里看见过。云裳，过得两年，我便放你出去，你爱去哪便去哪，爱找谁去便找谁去。”

云裳仙子笑望了一眼祝清辉：“这些年来，我也都是在教坊司里待着，也只有节帅出京的时候，才跟着出来游玩一番，正是得其所哉，节帅不必如此说。”

祝清辉点点头，站起身来：“多谢云裳相陪，你早些安寝吧，我便在外间，若有事，可叫我。”

云裳仙子低低轻笑道：“呵呵，节帅何不与云裳交颈而眠？”

祝清辉瞪了她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云裳仙子取出团扇细细抚摩着上边字迹，又喃喃念着“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唉”，忽的举起团扇对着烛火一挥，房中顿时陷入黑暗。

许久之后，黑暗之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气声：

“唉——，节帅，这样人物，会被你当做傀儡提着吗？”

云裳仙子洞若观火。

祝清辉怎么也想不到，就因为自己将杨愈提上舞台的这样一个起心动念，使得那个自以为提在手中的舞台傀儡，不知不觉的越变越大，越长越高，最终变成了一个神魔一样可怕的存在，不仅扯断了提线，还掀翻了舞台，不仅搅动了风云，还驰骋了天下。

这个“傀儡”不仅在今晚上演了一出戏曲，还在他这个武德司节帅回京之后，将半壁江山当做舞台，上演了一出震动天下的大戏。这样以江山为舞台，以王侯为观众的大戏，使得他几十年后回想起来，依然震撼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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