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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山海列传(第2页)

午昧不敢闭眼,哪怕她厌恶死亡的脏乱,以及执行斩杀的血腥,她也还是不敢闭眼。

因为刑罚,需要公正无私的见证。

真是倒霉,我还没有死吗?

微弱的呻吟声,带着婴儿哭泣的低音,烛北的双眼睁开,迥异的视线让他明白,自己还在维持着饕餮的形态。

“何必说这些丧气话,难道活着不好吗?”一立人影,雪白微蓝,着裹纱长袍,欣长的身形如云水之间的孤鹤,闲散悠慢、不问世事。

“你救了我?你是谁!”烛北明明记得,那黝黑角质的剑,被紫裳的少女挥下,狠辣又精准地割碎了自己的气管与喉骨,让自己在难以忍受的窒息中,逐渐四肢僵硬、血流不畅,步入了最终的死亡。

“此处是玄幻界,我是此界的居民,云水泱。”手挽了一挂自山壁上笔直垂下的枯藤,身穿轻便纱袍的人,拉着掌心的藤条走向了兽形的烛北。

“玄幻界?”婴儿般尖锐的古怪音调响起,烛北腋下的眼睛反转一次,似是疑惑云水泱口中的玄幻界,到底是在指什么。

“就是你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于你原来的那个世界来说——玄幻界,乃是异世。”举起掌心抓住的枯藤,云水泱向烛北示意道:“玄幻界就像这一根枯藤,是最根本的基础,为生长在根茎边侧的叶子提供养分,而你之前所居住的山海界,便是玄幻界最先长出的那一片藤叶。”

“难道这世上,居然有很多的世界吗?”

摆在饕餮人面上的大嘴咧开,勾现出满是嘲讽意味的黑洞,烛北暂时是不愿相信云水泱的话的,因为他不想违背自己从出生以来,就被周围的一切事物所灌输的那个思想——世界,只有一个。

“你的话没错,这个确实有很多的世界,是悬浮在玄幻界之上的,它们因玄幻界而生,却为了自己的成长,而不断地夺取玄幻界的养分,哪怕玄幻界已是一根枯藤,它们也要为了自己能显现出一抹靓丽青色,而将这与杀鸡取卵无遗的可笑行为,继续地做下去。”

枯萎缩水的藤,原本坚韧但此时也发干易折的根茎,细细弱弱得宛若蚯蚓的尸体,但生长在根茎之上的无数藤叶,虽蒙蔽尘土、边缘发黄,却也仍残余着叶心的那一点微弱青意。

只是,已死的根茎,早已不能再从大地吸取养分,那失去了根源的无数藤叶,又何必为了争夺枯萎藤条中的那一点可笑养分,而斗得你死我活呢?

“唯一解救藤条的方法,只有摘除其上索取无度的藤叶,令根茎得以喘息,再缓慢积蓄力量、吸取养分,这样才能在最适宜的季节里,再度焕发生机。”

话锋一转,冷彻心肺,云水泱拢手一握,冻结的水汽在枯藤上显现为僵直干硬的冰,随着两根手指的轻巧一捏,原本就已是干枯易折的藤条,化了满地晶莹的零碎冰屑。

“只有这一个方法?毁灭无数的世界,只为了最基本的那个世界,靠着不多的运气,重新获得生机?”尽管是被云水泱所救,烛北也不会因这恩情,而去背叛自己的那个世界,更何况他觉得——思维如此偏激的云水泱,根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任何顺从他意志的做法,都是在自寻死路!

“曾经,那个打伤你、名叫隐缨的空心竹,说过另一个方法。”抬头仰望被耸立山壁割成一线的天空,云水泱听着自不远处传来的叮当溪流声,那对在山海界隐缨手里驰骋十方的黑枪,在他的眼瞳阴影里越积越深。

“什么方法?”烛北问道。

“当第一叶子长出属于自己的根须,那它就不再需要那些来自于根茎的养分,甚至能够反哺藤条本身——然而,这个方法不可能实现,且不说藤叶能否自己长出根须,纵使能长出根须,藤叶也无法在满是磐岩的山壁上扎根……就算藤叶可以生根、入岩,贪得无厌的它们,就真的愿意反哺最根本的那支藤条吗?反正已经可以脱离藤条自主生活了,又何必将自己珍贵的养分,给予那半死之物呢?”

招摇着如水般柔滑的长袖,云水泱走过嶙峋的山石,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年华的年轻男子,带着一尺多高的白底高帽子,再配上那一身轻薄如蝉翼、却有缟素布料打底的长袍,让所有能看到他的人,都不由得将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向神话传说中的白衣鬼使靠拢。

烛北挣扎了几下,裂开了整张人面的巨嘴,发出婴儿哭笑般的咆哮,他拖着负伤的兽躯,跟在云水泱的身后,踉踉跄跄地走着,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一部分不再属于自己了。

“小河蟹,你说要做的旗帜,现在好了吗?”声音柔和,让人想不到这声音的主人,曾操控绝世的寒气,将一根枯藤碎成冰渣。

离开了两侧山壁的围困,天地便豁然开朗——青蓝色泽的小溪,嶙峋的山岩,圆润晶莹的鹅卵石,以及细小柔软的沙粒。

发丝大概是和溪水一样,都是古怪青蓝色的幼龄少年,他挽着高高的裤脚,踢腿奔跑在铺满红黄白各色椭圆鹅卵石的溪流中,宽口的广袖飞舞如蝶、流转似水,与少年那身浅白衣裳上所描的那条灵动游龙相得益彰。

听到云水泱的呼唤,被叫做“小河蟹”的少年仰起了头,晶莹如水蓝玛瑙的双眼,直视着天上那太过耀眼的太阳。

青天白日之下,一杆粗壮木杆上,挂着的狭长旗帜,书画在其表面的异世图腾,看起来不过是小孩子的涂鸦。

一只张牙舞爪、横行霸道,瞧着颇具童趣的青壳河蟹,占据了这张白底飞旗的大部分面积,它左边的螯钳中托举着一条赤红如烛的人面之龙,右边的螯钳则夹住一头蓝斑白身的高角麋鹿,着实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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