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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复生（第2页）

就像同渡鸦分别后我拒绝使用我的火焰——我甚至至今都抗拒宽阔的巨大水面，就像今天我说“喝一杯就翻篇”，就像我一直非常热心在复仇者看来与自己无关的咒术世界的事。小的问题，我能解决的问题，那我就解决。但是大的问题，我觉得面对起来很难的那些，那些很容易令我感到动摇的事情，那些让我怀疑自己的，我第一反应其实是绕过去。

我无法面对她离开我，于是我将离别的原因怪罪于我的火焰，我不使用它。我无法理清楚孰是孰非，无法承认自己的痛苦不够沉重，也无法真正理解咒术师们的挣扎，于是我决定搁置这段争论。我无法摆脱作为感染者孤立无援的不安，害怕不被需要、失去意义、孤身一人，于是我要为这些在复仇者看来原本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费心费力。

好多问题我都想得通，但我一定放不下。

我出神太久，久到五条悟似乎都慢慢意识清明过来，原本他趴在桌面，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我，哑着嗓子喊我：“小狗，小狗你怎么啦？”

我摇摇头，喝完杯子里的酒，很用力地呼出一口气。

五条悟又趴回去，捏着自己的眉心小声哼哼，懒洋洋站起来去给自己冲蜂蜜水了。

“感染者到底是什么？”夏油杰问我。

我转过头看向他，总觉得心情很复杂，开始同他仔细解释起矿石病来，这远远不是五条悟所感觉的“慢性病”而已。作为传染病却只在感染者死后才开始表现传染性的矿石病，无法被治愈，没有特效药，感染者只能慢慢等死。然而作为感染者，除了病痛，更糟糕的是要面对歧视和排斥——不过或许现在暂且没有这个顾虑。矿石病会改变人体的□□环境，源石结晶随着血液循环遍布全身，与体细胞融合，结晶富集的地方会形成明显的源石结晶。说到这里时，我将背心往上提了提，给夏油杰看我胸肋处那一排结晶，说道：“你以后也会长出这种东西——啊，现在已经有了，在这里。”我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横着比了一下。

夏油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从前是一道缝线的地方现在是横贯的一道伤疤，能摸到不大明显的坚硬凸起，是体表外的源石结晶。他思索着，问道：“所以说，如果不存在源石，感染者死后，尸体能得到正确处理，实际上矿石病是不会扩散的。”

我点头。

对咒术师来说，矿石病麻烦的地方是□□环境的改变使得咒力循环的凝滞，但是我只知道这会影响外来咒力的影响，并不确定会不会阻碍咒术师自身使用术式。毕竟在此之前，我没考虑到会有一个能够使用咒术的感染者存在。

五条悟应该同他讲过这个问题，夏油杰表示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咒力循环有什么阻碍，先前硝子也说治好他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

“可能是你感染程度很轻微吧。”我猜测道。

“那什么会导致感染恶化？”夏油杰问我。

我叹口气，摊开了手：“虽然说使用源石技艺会加速恶化，但是实际上，只要活着，只要在呼吸，矿石病就会在人体蔓延的。”

我听到夏油杰今天第三次同我道歉：“我很抱歉。”

我不怎么开心地笑了一下：“我也很抱歉。”

他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换了个话题继续问我：“所有感染者都可以使用源石技艺吗？”

“通常来讲，是这样的，并且感染者使用源石技艺时并不依赖于媒介。”我回答道，“简单来说，就是可以空手施法。”

我在掌心捧出异色的火焰给他看，随即熄灭，说道：“我不确定……但是，实际上，你应该也可以试试。”

五条悟已经喝过蜂蜜水过来，在我身边重新坐下，看上去也很感兴趣。

我努力回忆小时候听的法术启蒙课和渡鸦教给我的源石技艺操控练习，感到有些不知从何讲起：“实际上，这好像是很本能、很灵感行为，就好像骑自行车是突然就会了，而不是慢慢学会。”

我想了想，拿过我面前的玻璃杯握在手里，融化杯子里的一丁点残冰，蒸干杯子里的水汽，让里面燃出一团火焰来，说道：“最简单的，拿着这个杯子，然后装满它——不要考虑用什么，是倒水还是加冰，就考虑填充这个行为。”

这是很常见的引导行为，但是对于泰拉世界之外的人，这个举动或许看起来有些傻，非常莫名其妙。夏油杰拿起面前的玻璃杯，杯子里一点残酒摇摇晃晃。好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抬眼看向我，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笑来。

“杰好笨啊。”五条悟在一边煽风点火。我斜眼看他，他那点张牙舞爪的嚣张气焰立刻熄灭，委委屈屈双手搭在桌面上坐好，看得我没忍住笑出来。

“啊。”五条悟眨了眨眼，“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我感到哭笑不得，心想怎么还在这儿较劲。蓝眼睛白毛傻猫见我没理他，又开始上扑下挠，两只手去捉我搭在桌上的手，正捏到被伏黑惠攥青了的手腕，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正在思考是不和醉猫一般计较，还是趁着他断片烧他头发，夏油杰忽然叫我一声：“小狗，是这样吗？”

我转过头去，笑忽然僵在脸上。

杯子里浮着一团黄色的光，看上去柔软而温暖，其中还夹着丁丁点点白色的亮斑。

“这是什么？”五条悟问道。

我死死盯着杯子里那团光，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声音的平稳，说道：“这是疗愈类源石技艺的颜色，虽然大部分疗愈类性的源石技艺会以蓝色或绿色的形式出现……”

我当然记得这种光，我想。

渡鸦在教我用水杯操控源石技艺时，就用这样的光装满了我屋子里所有空着的玻璃花瓶。

我从开衫的口袋里摸到了什么，捏出来看，发现是一截枯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什么随手塞进去的。我随手把枯枝丢进杯子里，看着那条枯枝渐渐变得饱满，生出两枚叶片，捧出一枚花苞，开出一朵梨花来。

“这是渡鸦的源石技艺。”我说道，忍不住双手捂着脸，压着声音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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