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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啖世主2 0二更（第1页）

约半个时辰后，盘坐在一头玄犀铁牛宽阔背鞍上的姬紫阳缓缓睁开眼。

他周身原本可怖的伤势已完全恢复，体表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留下淡淡红痕，仿佛被无形妙手抚平。

脸庞也完全恢复了光洁，只是轮廓与先...

春去秋来，忆塔的铃声从未停歇。起初是每日一响，清越如初雪落于青瓦；后来渐渐成了细碎连绵的轻鸣，仿佛风穿林梢，又似雨打残荷。没人知道它为何不倦地响着??或许是因为这世间仍有太多未被听见的声音，太多尚未安放的灵魂。

我在记忆学堂授课已满七年。每年新生入学第一课，我都让他们闭上眼睛，听风里的铃声。“你们听见什么？”我问。

有的孩子说听见了妈妈煮粥时锅盖跳动的声音，有的说听见父亲在田埂上哼的小调，还有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怯生生举手：“我听见……一个小孩在哭。”她话音刚落，教室外槐树一阵摇曳，铜铃忽然重重一震，惊起一群白鸽。

那天夜里，我翻阅《小人物志》补遗卷，忽觉掌心发烫。那枚铜铃静静躺在案头，竟自行旋转了一圈，铃舌轻敲内壁，发出一声极低的嗡鸣。我心头一紧，急忙取出识踪罗盘。指针原本指向北方静土，此刻却剧烈抖动，最终死死钉向西南??那是南岭旧址，二十年前小学火灾之地。

我不敢耽搁，连夜启程。

马车行至半途，天降细雨。雨水打湿了山路，也打湿了挂在车辕上的铜铃。就在我伸手遮挡时，铃声突变：不再是空灵悠远，而是短促急切，像有人在耳边喘息呼救。我掀开车帘望去，只见远处山腰处泛起幽蓝微光，如同鬼火浮动，却又排列成某种规律的纹路。

靠近才发现，那是无数面小镜子插在泥土中，镜面朝天，映着惨淡月色。每面镜子背面都刻着名字：李秀兰、赵文博、周小梅……全是当年遇难学生。而最中央的一面破镜裂成三瓣，中间用红线勉强系住，上面写着两个字：“阿芽”。

我的心猛地一沉。

据巡讲团记录，阿芽早在三年前就失踪了。有人说她被山洪卷走，也有人说她随一支流浪戏班远走他乡。可如今她的名字出现在这里，且以这种方式召唤……

我蹲下身，指尖触到那面碎镜。刹那间，一股寒意直冲脑门，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我看见一间教室，阳光斜照进来，粉笔灰在光柱里飞舞。孩子们齐声朗读课文，声音稚嫩而欢快。黑板旁挂着一面旧钟，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突然，窗外掠过一道黑影，像是某种巨物贴着屋顶滑行而过。紧接着，灯管闪烁，电线噼啪作响，一股焦味弥漫开来。

一个小女孩站起来喊：“老师，外面有东西！”话音未落，整栋楼剧烈晃动。天花板塌陷，火舌从墙角喷涌而出。学生们尖叫奔逃，可门却被无形之力封死。我看见阿芽拼命拍打玻璃，脸上写满恐惧。而在她身后，讲台上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小男孩，脖子上挂着铜铃，正缓缓摇头。

“不是这里……还没到时候……”他喃喃道，“但他们已经开始醒了。”

画面戛然而止。

我跌坐在泥地中，冷汗浸透衣衫。这时，铜铃再次响起，但这次不是来自我手中的那一枚??而是从地下深处传来，一声接一声，沉重如心跳。

我唤来随行弟子挖掘。三尺之下，挖出一块石板，其上浮雕竟与永靖工程核心晶石上的符文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石板中央有个凹槽，形状正是铜铃轮廓。

当我将铃放入其中时，大地轰然开裂。

一道裂缝蜿蜒延伸，直通山腹。我们顺着裂隙深入，发现一座隐秘洞窟。洞壁布满壁画：最初是先民祭祀，以记忆献给天地；继而是王朝兴起，帝王们跪拜于“镇国石”前，身后堆满枯骨；再往后，画面变为现代都市，人们低头行走，脑后拖着细线，连向空中悬浮的巨大机械心脏??那分明就是永靖主机的雏形！

最后一幅画令我浑身战栗：一个无名孩童手持铜铃，立于烈火中央。他脚下蔓延出无数根须，缠绕整个大地。而在他对面，十万人高举火炬，身后是倒塌的忆井、焚毁的档案馆、炸裂的晶石坑。标题四个古字：“反祭之始”。

“这不是预言……这是回忆。”我低声说，“原来我们早就赢过一次，又输了一次。”

正说着，洞顶滴下一滴水。落在石碑上，竟发出金属撞击般的回音。再看那水珠，竟是黑色的，带着腥气。弟子取样检测，结果显示其成分与当年噬忆兽喷出的黑液完全一致。

“它没死。”我说，“只是沉睡。而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讲述、铭记、传承??都在喂养它复苏的力量。”

归途中，我始终无法平静。若记忆本身成了养料，那我们坚持的“真实”，是否反而成了虚妄的诱饵？倘若有一天，连悲伤都被消费，连反抗都被编进教科书变成安稳的训诫，那时的“记住”，还是真正的记住吗？

回到忆塔那夜，我彻夜未眠。

黎明时分，苏清鸢悄然来访。她已卸去官职，隐居北境雪山，今日却是徒步千里而来，肩头积雪未融。“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她坐在我对面，目光如刃，“最近三个月，全国新增两千七百例‘回声症’患者。”

我点头。所谓“回声症”，是指人在讲述往事时，会突然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插入对话。起初只是模糊呢喃，如今已能清晰对话，甚至反驳讲述者的内容。医学长老怀疑是残留记忆碎片产生自主意识，但我明白??那是噬忆兽在模仿人性。

“更糟的是，”她压低声音，“太庙密档最新解密部分显示，历代皇帝并非被迫供养永靖主机。真正签署契约的，是开国之初的十二位大儒。他们自愿献祭万民记忆，换取‘天下太平五百年’。”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她递来一卷竹简，“这些学者认为，人类因记忆而痛苦，因执念而争斗。只要抹去过往恩怨，便可实现永恒和谐。于是他们设下永靖阵法，借帝王之手推行净忆制度。所谓的‘暴君’，不过是替罪羊。”

我怔坐良久，手中竹简几乎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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