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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的心情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愤怒的号叫了一声,那巨蛤用尽全力从地上挣起,扑向三人,虽然,舌头的重伤使他没法再卷食特定的目标,但当作战地点是如此狭窄的涧边时,这种野蛮的冲撞却就是最为有效的战法。
“碰!”
闷响声中,三人一齐被巨蛤撞出涧外,摔向下面,混乱当中,云冲波只来得转过最后一个念头:“三天之内从山上摔下去两次,我就知道花平这名字是不能乱用的…”
三人摔入涧中之后,那巨蛤犹未肯罢休,趴在涧边蝈蝈的叫了几声,似乎是不舍这到口的美食,却也不敢跃下。
轻响声起,有一人自树众中跃出,落在巨蛤的背上—它却动也不动,温顺的紧—向下张望片刻,轻叹一声,却是个女子声音。后面早又有人自林中跃出,恭声道:“少族主,怎么了?”
那女子挥挥手,道:“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人了。”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以狂草为体,八字被篆在一面陡崖上面,崖高峻,字大如斗,深五寸,便在数里之外也能依稀瞧见,就瞧不清楚,亦能自那若龙飞凤舞的大字中感到一种直欲破崖冲天的狂放豪意。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自崖下前行不过五十步,平地忽陷,下觑有峻壁如削,色深黑,若铁,其上满布裂纹,大者数十丈,伸张恣肆,边缘处却皆圆润异常,竟似有无数工匠自亘古时候起便在这里耐心打磨一样。
…峻壁如削,只因它必须坚强,百伤千创,只因那就是拒守的代价。
自陷壁而前,已将“大陆”的最后防线越过,唯见怒海滔滔,浩淼无垠,便极目天际,也只能见着水天相连,再没有半点土地痕迹。
将“海”与“大地”划分,这峻壁已承受了不知多少千年的汹涌冲刷,但人们却知道,至少,从大正王朝建立以来,它还没有后退过,因为,那八个字仍然矗立海天之间。
四千年前,当帝轩辕的治世进入第九个年头时,“八王之乱”已告结束,开国十二异姓王中,只余下了丘敖两家,暂时感到了满意,这绝世的巨人遂将肃清的脚步停下,重新将两家分封为“文成”及“武德”的二字王,同时,为了检阅两家的忠诚、潜力以及要向天下百姓彰显自己的威严和宽容,他更离京出巡,先后至两家的封地游驻,而这八字,正是当年他前往东海龙天堡的途中时见沧海如此,天地如此,一时有感,以赤手在山崖上划刻而出,据说,正因为他同时也将他那当世最强的第十级顶峰力量贯注其中,这八字才能任凭天风海雨来去数千年,只是不坠不伤。
也是自那时起,这地方便几乎再没有了观海阅潮的过客,因为,在刻下八字之后,帝轩辕亦亲口说定此处便是敖家封地边界,由此边起至敖家龙天堡的七十里山地皆划入敖家名下,国法不入,有擅入者,生死专于敖家。
因为这样的缘故,便再没了不请自来的客人,便同时,又因为要去往龙天堡自有着宽阔官道可通,这里也几乎不会出现应邀而来的访者,如此数千年下来,这里竟变作了一处荒芜之地,除却敖家子弟有时在这里借沧海之力打熬筋骨外,便再没人踪。
是时,乃帝少景十一年五月二十七日,正是二十四节气当中的“小暑”,碣石摩崖前却无半点暑意:浓浓的乌云众叠似成能摧城的巨大,把太阳完全遮没,暴雨滂沱,将海面上砸出无数孔洞,但衬在立若群山的巨浪上面却几乎显不出来,来自海上的风极大,吹得连小些的石头也要摇摇晃晃,挟着连排的巨浪一波波冲向断崖,却毕竟冲不垮这已挺立了千年万载的高傲防线,周而复始,也只是在上面撞的粉碎,仅留下断续而凄厉的风吼浪滔,似是愤怒的精灵,在做着无用的咆哮。
风大浪急,似可掀天,雨若泼掷,大如黄豆,这样子的天威播弄之下,鱼虾隐没,只有那些最大最强的海兽才会偶尔划破海面,翻现一下白色的腹部,天空中早没了海鸥或是海雀的影子,只一些最勇猛和不畏雨的海燕还在顽强的穿飞着,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似是在嘲笑那些只敢在太平时世活动的平庸同类。
雨愈紧骤,已辨不出点滴水珠,唯见千万浊线将天地紧紧连结,也将所能触着的一切疯狂抽打,在这样子的天威之下,人所“制造”的一切根本没甚么意义,便是最好的雨具,也只不过能让周身湿透的时间延后一些而已。
“呼…”
长长吐出一口混满了雨水的呼吸,英正感到,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虽然身上披的蓑衣笠帽皆是巧手所制,又专门涂了一层桐油,可…这雨实在是太大了。
(不见沧海,果然难知天地之广…)
虽已湿透,英正却并不反感,事实上,他还很享受这种感觉:很多年以来,每当夏季暴雨来临的时候,他都喜欢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犊鼻短裤站在雨中,任冰凉的雨滴把他的皮肤冲击、撕打到几乎麻木,亦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得到完全的放松,让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有这样,他才肯让自己去回忆…回忆一些什么。
(姐,姐啊…)
大雨不见天日,英正却知道此刻已约是午后时分,感到自己的皮肤正渐渐失去知觉,英正深深呼吸了几口,自怀中掏出个油纸包裹撕开—是两个夹着腊肉的馒头,却也已被雨水浸透—他也不在乎,狼吞虎咽下去,决定继续前行。
(还有七十里路,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只手,却忽然搭在了英正的肩膀上!
(嗯?!)
纵然雨大风狂,英正自认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怎想到被人摸到身后也茫然不知?尚不知是友是敌,英正本能做出反应,沉肩卸下对方手掌的同时,闪电般转身,五指成抓,反捞向对方颈间。
霹雳一声,闪电划破长空,将一切照得雪亮。
爪至颌下,英正的动作忽地凝住,借着那一道闪电,他已瞧清身后来人:和自己一样是蓑衣笠帽,连口鼻也被掩住,只显出两只雪亮的眼睛,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使英正住手的,是自颈部向下的地方,和英正一样被大雨浸透,这人虽遮住了脸,却没法阻止自己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凸凹有致的线条,早已将她的性别出卖。
“原来是个女人…”
冷蔑的哼着,英正缓缓将手收回,退开一步,固然这头暴兽总是让人难以预料,但兽也有着兽的原则,譬如说,只要能够避免,他便不会去攻击一名女性,可是,在退开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忿恨的光,更不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说的对,但还不完整。”
活动了一下肩膀,那女子冷冷道:“确切的说,是一个…”
“…比你更强的女人!”
话音犹回旋于风中,那女子已蓦地逼近过来,在英正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腰部已被重重击中,连环爆炸响声中,英正竟被这一拳击得向后倒飞十余丈,犹不减去势,待明白过来时,整个人已被轰出崖外,脚下早无实地,只有万丈波涛,汹汹不休!
(这一拳…并没有打算伤人。)
还在退势未衰时,英正已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眼前的一切:那一拳固然声势惊人,也的确将自己击出数十丈外,但…却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下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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