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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挚摸出皮夹时,罗浮玉俯身握住儿子手腕。
她指尖点在糖稀腾起的热气里:“观承不是很喜欢姆妈家里的小兔子?要不兔子好了。”
摊主老翁眯眼打量了这一家叁口,笑呵呵拿起舀糖勺在半空顿成新月,寥寥几笔勾出只蜷缩的雪兔。
罗浮玉接过,在兔耳处特意咬了道缺口再递给儿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啊,你要知道缺者为贵,记住了?”
高挚看着儿子手上残缺了一角的糖画,有些无奈在她耳畔出声,声线比平日清润叁分。
你要想吃再买一个就是了
何苦和儿子抢第一口。
反观罗观承,不计较母亲幼稚的夺食行为,只是似懂非懂地点头,糖丝在唇边黏成琥珀色的网。
人群忽然骚动,舞狮队的锣鼓声碾碎雪幕。
感觉到口袋里手机震动,罗浮玉将儿子塞进高挚怀中。
静静听对面汇报完毕,她压低嗓音下达指令:“庆丰的散股收够5就停手”
高挚沉默地裹紧儿子衣领,不悦地与她耳语:“你今天唯一的工作重点不应该是我们的家庭聚会么?”
罗浮玉讪讪,匆匆又和小唐叮嘱几句后就挂断电话,抬眸嗔了丈夫一眼:“知道了。”
走出几步,罗浮玉才发现丈夫左手抱着因为热闹格外兴奋的儿子,右臂正虚环在她腰后,替她隔开推搡的人群。
远处飘来《白蛇传》的唱词,戏台上水袖抛起。
溅出的弧光掠过她鼻骨小痣,好似道观檐角垂落的红绸。
再走几步有个许愿池,结着薄冰,铜钱在冰面砸出的裂痕像蛛网。
罗观承攥着高挚的食指,踮脚去接檐角垂落冰凌融化的水滴,顺道和高挚说起悄悄话:“爸爸,姆妈穿红色比白色好看”
高挚望着池中罗浮玉支离破碎的倒影,换上笑脸弯腰将儿子举过肩头。
罗浮玉没有注意父子俩的交头接耳,驻足在卖泥叫子的摊位前
檀木匣里躺着对彩绘春燕,翅膀上描着金箔云纹。
摊主老妪絮絮叨叨说这是仿南宋的样式,檀木匣里躺着的彩绘春燕翅膀微颤,金箔云纹在暖光中流转。
罗浮玉拈起一只春燕,忽然轻笑:“我七岁那年偷偷跑到庙会去也买了一堆小玩意儿,被人抓回去的时候,静虚就罚我攥着泥燕子跪在叁清殿”
她还记得香灰落在衣襟的灼热感,甚至给烫出了好几个洞。
高挚沉默地倾听着。
一言未发中,只见人群忽然向城隍阁涌去。
焰火在夜幕炸开第一朵金盏,罗观承笑嘻嘻着捂住耳朵,糖兔摔碎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糖渣像零落的烟火星子。
天空开始飘雪,高挚望着她睫毛上凝的冰晶,焰火渐熄时,罗浮玉忽然将泥燕子塞进他掌心:“择善前几日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里有场大雪。”
高挚攥紧燕子,翅膀的裂痕处露出暗红芯子,陶土边缘刺入掌心。
“罗浮玉,你现在二十六岁,兰城下过大大小小二十六场雪,不差那一场。”
她愣了,下一秒突然大笑着转身,牵起看烟花入了迷的观承。
孩童的叽叽喳喳的话语随风飘散,高挚望着她背影,仿佛十七岁那年道香烫烧的火星子穿越风雪,与今夜焰火重迭成灼目的光斑。
罗浮玉,你究竟在试探什么?
高挚忽然快步赶上,握住她另一边悬在半空的手,腕间的沉香珠与红绳相撞纠缠。
罗浮玉偏过脸,焰火在她瞳孔绽成血色牡丹,可映出的是他骤然苍白的脸。
“高挚,你说这雪要什么时候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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