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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确确实实有些麻烦了。
这里的东西并不像是之前门后世界碰到的那些一样,有非常具体的形象,如果它是因为这些人的遗忘从而诞生出来的东西,或许林深已经没有机会去搞清楚最开始它是谁,长什么样子,又有怎样的故事了。
因为这些东西已经从原本应该经历过,并且记住的人脑中删除掉了。
它自遗忘中诞生,带着遗忘来到这个地方,又将让这些遗忘它的一切被整个世界遗忘。
林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退回到了甲板边缘。
压顶的乌云之上能听到沉闷的滚雷声,海面上的海浪在这艘轮船的体量上来说不算大,但是对于轻便的小艇来说可能就没有那么好了,再加上这看上去完全不知道何时会停歇的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谁也逃不出去的信息。
这东西似乎想要的并不是许愿人的性命,在它看来它的呼唤与融合对于这些“藏品”来说应该是一种解脱,一种获得自由的方式。
它或许并不会去分辨这些困在箱子里的所谓“藏品”,哪些是真的被当做物品买卖,而哪些又是被硬塞进来的许愿人,在它看来他们全都是一样的,所以它的出发点,或许是所谓的“拯救”。
它从始至终想要对抗的,想要清除的,都只是这艘船上的人,这些让它无法以它原本模样存在的罪魁祸首。
只不过鬼神利用了它的这种认知和想法,在它以为是拯救的行为之上,撒下了实际是杀死许愿人的种子。
那个口鼻流血而死的男人或许就是这样被清除掉的,毕竟如果他真的说出口,形容出来自己当时醉眼朦胧之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它很可能就不再是被人遗忘之后可以变成任何东西的存在了,反而拥有了实体,被人固定的样貌,所以那个男人是必须死的。
林深感觉到它的存在有些接近于鬼神,只不过它没有拥有到鬼神那般大的力量,所以如果一旦被困在一个躯壳里,它就会逐步失去自己现在能够做到的一切。
毕竟让它诞生的人的意志,远远不如鬼神那般庞大。
遗忘是力量的来源,记起则是致命的,这与鬼神刚好相反。
海水拍打在船身上,林深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大海的颜色并没有他过去想象当中的那样深蓝,反倒像是混了灰黑色的颜料一样,看上去像是一团混沌。
看不清楚水下有什么东西,耳边听到的也只有雨声与浪花的声音。
林深设身处地地将自己放到了这个门后存在的角度去想,如果它真的是因为对这一船人恨之入骨,如果它的目标就是清除他们,那么放到自己身上的话,当时那个聚集了一堆人的宴会厅绝对是个一网打尽的不二选择。
他会出现在这里,一口气将这些人全收拾掉,没有比这样的方式更加快捷有效,又解气的了。
但是它没有出现,唯一察觉到的一点气息,还是悄悄靠近舞台上的那些箱子。
而它一瞬就消失在了阴影之下,没让林深捕捉到更多的气息,让他觉得当时摸过来的东西或许并不是这个东西的本体。
然后林深就有了别的想法,也许最开始的时候它是在船上的。
从最开始离开那个特殊的金属箱子,被小苗瞥见身影,到后来船上突然断电时在宣哥视线中一闪而过,直至夜晚又被起夜的阿豪看到,它应该是在布置什么的。
在完成了这些之后,它就从船上离开了。
林深不知道是它的力量拥有限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能导致它做不到在宴会厅里将所有人一举消灭,所以才只能选择这样漫长又复杂的方式,但也可能这就是它想要的效果。
它不希望这些人死得那么痛快,希望他们可以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不断经受折磨,最后被无助、孤独和恐惧笼罩,最终被所有人遗忘在这片大海上。
那么,它的行为模式就更说得通一些了。
林深眨了眨眼,他觉得那个金属箱子一定不是这个存在自己为自己准备的,里面不管是禁锢用的道具还是箱底画的图案,很明显都是有强烈针对性,这也可能是为什么它从箱子里出来之后,会被门外看守的男人瞥见样貌。
一个合理的猜测,它或许曾经也是在这艘船上被展示和出售的“藏品”呢?
但它或许在什么地方与其他“藏品”不同,又或者它拥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和信念,才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生了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但这样的话,另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就冒出来了。
林深能够理解它对这些客人,甚至是身为船长的章绰有强烈的憎恨情绪,那船上的其他人呢?那些工作人员也讨厌这艘船,讨厌船长,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才选择在船上工作的,这些人不应该也算在无辜的人当中,被排除出去吗?
既然它能够认定“藏品”是需要自由和解脱的,那说明它在这个方面是有分辨能力的,可为什么这些打工的人也被放在了报复的列表里呢?
林深想到这里的时候,有风迎面吹过来,呼地一声从耳旁掠过。
他打了一个冷颤,低头再次看向深不见底的大海。
这些看似无辜的工作人员,是不是也在无意识当中遗忘了什么,或者是有意识的遗忘了什么?
这种遗忘让他们直接就把自己完全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根本没有一点意识。
虽然他们忘了,可是它还清楚地记得。
啪——
海水拍打在船身上,像是某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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