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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节（第3页）

&esp;&esp;可是，凭什么退？！

&esp;&esp;他性情中孤忍不屈的韧气如刀锋般，劈开那血肉，剥开他的魂魄，审问他自己：这就是结果吗？这就结束了吗？

&esp;&esp;江鹭在黑暗中静坐低笑，他笑得淡漠有戾，又带着无坚不摧的痛恨之意。

&esp;&esp;他蓦地抬眸，站了起来。

&esp;&esp;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博物架前，从中取出一卷轴。

&esp;&esp;“哐——”他拔出腰下剑。

&esp;&esp;不点烛不开灯，他在幽暗中淋着飞入窗的夜雨。郎君衣袂飞扬，由着宝剑寒光刺亮双眸，再借着这剑光，朝卷轴中字句望去——

&esp;&esp;《与子断绝书》。

&esp;&esp;这封书是江鹭离开建康前、跪地三日求来的父子恩义断绝书。写下这封书信，签字画押，他将削爵封字，不再是南康世子，和南康王府再无瓜葛。

&esp;&esp;这封书信照着江鹭的眉眼，江鹭闭目，想到他父亲雷石一般震耳欲聋的质问：“你要为了凉城，不做世子不认南康王府，孤注一掷自我放逐，付出一切吗？”

&esp;&esp;他母亲哭泣：“夜白，不值得。夜白，认错吧，不要让你爹失望。”

&esp;&esp;他姐姐不能理解：“我未婚夫死了，我尚没有要死要活，你为何要死要活？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事奔波，为了别人的事离开我们？”

&esp;&esp;此夜此雨，此剑此光，此卷此字，映着江鹭的眉眼。

&esp;&esp;他心碎欲泣，心如死灰，却又心如冰石，不可动摇。

&esp;&esp;他将段枫救出来，他不会再送段枫去死。他们没有待过凉城，他们没有见过那些血那些火，那些百姓那些将士。他们没有见过，但江鹭已不能忘掉。

&esp;&esp;无论旁人如何想，无论旁人如何说，无论亲人如何怨他如何不能理解他——

&esp;&esp;江鹭要为凉城讨得公道，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esp;&esp;而在这方寒夜，在江鹭朝卷宗上按下手印间，他看到有响箭飞上高空。

&esp;&esp;明亮的响箭刺破雨夜，如光如电，势不可挡无坚不摧，映他心房。

&esp;&esp;--

&esp;&esp;这场雨，下得真够久。

&esp;&esp;晌午过后，姜循读书间，嫌屋中光暗。她起身点烛，转身回到书桌前，微微一顿。

&esp;&esp;屋中多了一人。

&esp;&esp;半扇窗子噼啪作响，有一黑锦武袍的郎君戴着蓑笠，出现在她的闺房中。

&esp;&esp;窗外的电光与屋内的烛火共同摇曳，墙角淅淅沥沥落了一片水渍。那人掀开斗笠，赫然面白眉清，鼻挺唇红，眼中神色却清泠泠的，如山巅千年不化的雪水一般。

&esp;&esp;姜循尚有闲暇，侧过半边脸，欣赏这位郎君的宽肩窄腰、长腿修身。

&esp;&esp;毕竟待她半年后死了，黄泉之下未必还能见到这样好看的郎君。

&esp;&esp;他的眸子掠过来。

&esp;&esp;这是私情被暮逊看破、驿站携手逼问贺明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esp;&esp;姜循弯起眸子，悠然捧着书卷走回书桌边。她好整以暇地坐下，托腮凝望他，声音沙哑间如钩子般吊着人：“阿鹭来得好快呀。”

&esp;&esp;江鹭靠着墙，冷寂淡然：“连续三枚响箭，府外挂起灯笼。你如此唤我，我岂会不来？”

&esp;&esp;一对正是情深的男女久别重逢，不应该是二人此时各自冰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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