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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髫小儿看见父亲被杀,茫然坐在尸身一旁,失声痛哭。黑鹰骑指挥使司萧佐权朝地面啐了口,提起马缰,战马通晓主人心意,尽抬前蹄,从孩子身躯上践踏了过去,顿时瓦蓝的蹄掌上新染了滚烫的血液。孩子脑浆四溅,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折成死角。后面的骑兵熟视无睹,继续上前,踏过一道又一道这样的尸身。被驱赶入林的百姓更加惊恐了,暗哑地哭泣着,拼尽全力超前跑去。一名探子兵小校驱马上前,急奏:“禀告指挥使,前方并无动静。”萧佐权甩动马缰,指挥战马再次踏死一名来不及躲避的孩童,懒声说道:“继续探——”说罢又忍不住冷笑:“王妃一定在这林子里,看她能忍到几时。”小校噤声不语。整个西营都知道肃青王妃心软,平时见不得一丝血腥,如今被侯爷的前锋军这样大肆杀戮,倘若她看见了,铁定会跑出来俯首称降,再任由他们抓回去。身后的百姓陆续倒地,尸身倾斜滑入没膝败草中,压住地面发出一阵阵窸窣响声。小校纵马向前,突然在一众干哑的哭喊中,听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声音。林子深处倏忽飘过一道黑色残影,速度之快,让人区分不了是受惊的飞禽羽翼还是随风漫卷的衣挂残品,伴着萧飒风声,它一路震飞流转的尖叶,尖锐地扑来。“有人!”萧佐权能坐稳指挥使一职,首先比众人都有见地。他立马站定,扬起了右臂示意。话音一落,一团寒冷的黑影伸张两臂,如巨翼鲲鹏,飞扑到辽军面前。他的衣襟还未落下,掌中寒光暴涨,呼地一声切入地面,立时震翻一匹连甲马,力道大得惊人!应声而起一名骑兵的惨叫。“什么人!”萧佐权惊怒道,只因来袭者动作太快,偏偏又看不清他的面目。来人并不答话,伏低身子,手持半截判官笔,一招“老树盘根”将凛冽剑气送出去,光影闪过半弧,竟是切断了数匹马腿。被抛下马的骑兵纷纷呼叫,闪躲强大剑气。只是堪堪在地面滚动一圈,一截梨花枪尖急速赶上,戳穿了他们的胸膛,祭拜了冤死的宋朝百姓。萧佐权一按马鞍,反身借力飞向树上。后面的骑兵潮水般涌上,用铁桶阵势围困来袭者。初一一击得手,沉声喊道:“散开跑!”提气纵身,跃向四周树冠。残余的百姓经过这一番冲击,醒悟过来,争先恐后朝树后跑,有如几缕溪流,渐渐地分散了开来。萧佐权站在树上观察动静,不肯轻易出手。只因他知道,历经九年才能爬到指挥使司的职位上,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享受军功更重要的了。初一悉知力战三百骑兵绝无可能,看准了萧佐权藏匿的方向,几个起落后,狠狠朝他扑去,搅动风声清寒。他的气势过于浩大,萧佐权面露惊异,立于树上和他对了一掌。初一掌势未落,右手抡起半截枪尖,刺向萧佐权空门大开的前胸,他的身子硬生生飘斜在树挂上。萧佐权没料到他掌中有变招,躲避不及,左肩受了一击,险些被刺破琵琶骨。初一不看旁人,仗着半空便利,近身搏击萧佐权,却不杀死他,只是将他驱赶到了林外空地上,抬头一看,陷于包围的赵大鸿兀自在前苦战,将唇一抿,突起全身内力,一掌劈落下去。萧佐权惨叫一声,头盔滚落一旁,额前自人中流下一道猩红血迹,三魂差不多去了归路。随后赶上的骑兵拉辔驻足,不敢踏上他的身躯,就这样,倒是给初一留下了一方不大不小的空间。萧佐权面色蜡黄,嘴角不断涎下血沫,倒地时不忘嘶声询问:“你是谁……”初一手持逆天,逼退围困过来的辽军,抓紧千分之一的狭小空隙,攒力于足尖,起脚一踢,将半死不活的萧佐权踢出了包围圈,稳稳砸向前方赵大鸿处。前面人影晃动,尽是亮丽的战马辔头和暗沉沉的黑鹰骑士装,汗水混杂着血水滚落下来,几乎要蒙蔽了眼睛。处在热战中央的赵大鸿甩了甩头,右掌蓄力,一式“劲风摆柳”汹涌送出,真气如阳贯注,强可拂石成尘。掌风下的战马嘶鸣一声,轰然倒毙。马上骑兵跳落一旁,察觉到素有“辽西第一武士”之称的赵大鸿无意掌毙同营军伍后,回头招呼两句,偕同更多的骑兵加入包围团。赵大鸿越战越心急,依他之力,势不能扭转乾坤,不禁痛下杀手,将开碑碎石三式的力道暴涨几分,顿时拍得马头大幅度反转,拧下几名闪躲不及的骑兵,扑倒在泥地里,血水散落成河。辽西供奉教头赵大鸿竟然不躲不避酣战一刻有余,手刃战马五十三匹,击杀精锐骑兵二十四名,其魁梧身姿有如青峰屹立,极大震慑了余众者跋扈扬尘之心。“活捉赵大鸿赏赐百金!”眼见赵大鸿如此英勇,包围圈有所退缩,但随后有人喊了这一句,又引得骑兵催马逼近。赵大鸿双目不辨黑白,双耳尽镶嘶鸣,如潮的黑色欺近,他只管两拳分击,爆毙两人,再次撕开铁桶般的围阵。四周景色几乎拉扯成一道沉黑的幕布,快要将他裹得透不过气。人影幢幢处,有惊呼声从远方而来:“抓住那个人!他杀了指挥使!”与此同时,天上蓦地降下一团黑影,砰地砸落在地上,正好压垮了最前的包围线,为赵大鸿争取到了一丝松懈的间隙。赵大鸿甩开面目上的血汗,抬头朝前看了看。众多亮甲骑兵交错压向前,只为堵截一道黑衣身影,但又似乎带了些忌惮,马蹄回转几下,不敢正面迎上他的锋芒。来人黑发如瀑披散,右手斜持精利短刃,每走一步,手腕微晃,便一节一节露出寒光流转的枪身来。顷刻之间,一柄三尺七寸见长的银枪赫然显现在他手中。菱形枪尖逆传雪亮光芒,仿似天降青霜。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完整露出真身的逆天,端得是锋利无比。即使辽人眼拙,也能看出它的阴冷与霸气。赵大鸿看得仔细,正是初一携着神兵利器杀到。他只觉精神大涨,忙虎劈两掌,拔身朝前赶去。初一沉身欺进战局,手持上古第一长枪,刺、扎、扑、拨,翩若游龙。四处只见寒星点点,银光皪皪,逆天上下若舞梨花,如飘瑞雪,清寒的空气割裂了天地。更恃这套枪法变幻莫测,锋刃所过之处,辽军无不是尸首两离。挟制住赵大鸿的包围圈渐渐慌乱了阵脚,正值退让时,一道通身雪白的高额战马从人后直插而来,罔顾自身营队的骑兵,横冲直撞,硬是掀开了一条道路。“副使来了!副使来了!”骑兵团有人呼喝,为他们的长官开路。初一听得真切,抬头看准副使方向,左手贯注真力,猛然拍向一旁辽军。那名士兵斜飞出去,撞倒两三个失了战马的骑兵,如此连番扑倒,造成的混乱波及到副使战马蹄前。副使提缰驱马躲避,初一提气直纵,将手中逆天舞得银光绚烈,左右开拨,送出寒气凛凛的枪尖,直刺副使面目。坐下战马受惊,提起前蹄,已被枪尖锋芒斩断。白马痛苦嘶鸣,甩下惊惶的副使,倒在一旁抽搐死去。初一抓住时机跃起,身在半空中,扬起右手逆天狠狠朝前劈去。刹那间枪法改剑招,一道气势汹涌的“银河九天”长泻奔腾,全然撞上地面蹲屈的副使,将他双腿硬生生钉入泥土五寸。副使立毙,辽军哗然。初一双眸微红,冷冷环顾四周,看清了黑鹰骑军先锋营里的每一张脸。他们脸上或有错愕与仇恨,但论及对黑风山寨里百姓的摧残,这些杀戮又算得了什么?初一自山林中奔出至斩杀前锋营左右指挥使两名,期间不置一辞,赵大鸿并不了解小相公的心思,好不容易跻身到了他那边的战团,突然生起全部力气,双掌托住他的两肩,用劲一推,将他震出三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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