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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3章 朕也累了（第2页）

周崇仰天大笑，笑声凄厉：“走？我怎敢走！若非我潜伏民间，如何将‘伪言瘴’种入千家万户？你们以为这瘴气是自然生成？不！它是二十年来每一道‘太平捷报’、每一次‘粉饰升平’、每一句‘朕已知晓’慢慢酿成的毒！”

他双目赤红：“你们让皇帝废除讳言碑，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些真相，揭开只会带来毁灭！百姓不需要知道官吏贪腐、边关溃败、宗室内斗！他们只需要一个安稳的梦！而我，就是织梦的人！”

全场寂静。

裴砚低头看着他，忽然问：“你的妻子，是不是死于三年前那场本可避免的瘟疫？”

周崇身体一僵。

“她本可活下来。”裴砚声音很轻，“因为当时有医者上报疫情，却被你亲手压下奏折，理由是‘恐扰圣心’。后来你在她坟前立碑，上面写着‘贤妻李氏，因病早逝’??可你知道她在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声陶，轻轻一捏。

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

>“崇郎……外面都在死人……你为何不说实话……你说过要当个好官的……”

周崇猛然捂住耳朵，嘶吼：“闭嘴！闭嘴！”

可那声音不止来自陶片，也来自他自己的记忆深处。

裴砚缓缓道：“你说百姓需要梦。可人若长久活在梦里，醒来时只会更加痛苦。真正的安稳，不是掩盖灾难，而是让人有勇气面对灾难后重建家园。”

他抬头望向星空，一字一句道：

“我不求天下无谎??那不可能。但我求一个容得下真话的世界。”

话音落下，阿?重重挥槌！

“咚??！”

铜鼓之声穿云裂石，与启言渊地脉共振，化作无形波纹席卷全城。那些陷入幻觉之人如遭雷击，纷纷跪倒，继而放声痛哭??那是记忆回归的剧痛，也是灵魂苏醒的洗礼。

与此同时，裴砚终于摇响了逆言铃。

一声，仅此一声。

黑铃震颤，白骨铃舌嗡鸣，九重禁咒逐一崩解。一股浩荡之力自天灵灌入，又自百会涌出，笼罩整座幽州。无数虚假构建的画面如琉璃般碎裂，露出背后血淋淋的真实：空荡的粮仓、枯瘦的孩童、掩埋的尸坑……

裴砚嘴角溢血，身形晃了晃，却被身后赶来的启言渊长老扶住。

“够了。”老者哽咽，“再摇下去，你会变成下一个失语者。”

裴砚笑了笑，将逆言铃递还：“收好吧。它不该属于任何人。”

三日后，幽州开仓放粮??这次是真的。朝廷特派钦差查办贪官，当众斩首七人。更有数千百姓自发聚集城门口，一人一句，口述灾情，由鸣山学子记录成册，称《幽州实录》。

而周崇被押入地牢前，最后看了裴砚一眼，低声道：“你以为你赢了？可只要权力还在，谎言就会重生。”

裴砚平静回应：“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指望一次胜利就能终结谎言。我要做的，是让每一次谎言诞生时，都有人能听见它的裂缝。”

春尽夏至，裴砚返回湖心小筑。

他日渐清瘦，夜里常咳出血丝，却仍坚持整理《万言全书》的补遗篇。一日午后，忽闻门外喧哗。

原来是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闯了进来，为首是个约莫十一岁的男孩，满脸倔强。

“你是裴砚吗？”他大声问。

裴砚点头。

男孩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小册，封面写着《童言集》三个歪斜大字。

“这是我爹写的。”他说，“他是个说书人，因为讲了先帝杀弟夺位的事，被割了舌头。临死前，他让我把这些故事带给您，说只有您能让它们活下去。”

裴砚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只见稚嫩笔迹写着：

>“今天爹讲了个故事，说有个皇帝为了坐龙椅，把自己的哥哥推进井里。娘听了吓哭了，说别说了，会惹祸的。可爹说：‘我不怕。要是没人讲故事，坏人就永远赢了。’”

他的眼眶湿润了。

当晚，他在庭院点燃引魂灯，将《童言集》录入声林。随着最后一句读完，湖面忽然泛起涟漪，一朵透明铃兰破水而出，花瓣晶莹剔透，竟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仿佛在倾听。

弟子惊叹：“这是……新生的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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