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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囚途（第1页）

昏暗的牢房里，阿康独自蜷缩在狭小床铺的角落，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只能勉强照亮这方寸之地。阿康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探视窗，仿佛这样就能望穿过去，回到曾经的时光。

“哐当”一声，牢房的铁门被打开，狱警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阿康，探视时间到了。”阿康愣了一下，机械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探视室。他心里清楚，这么久以来，探视窗的那一边从未出现过熟悉的面孔，这次，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然而，就在阿康踏入探视室的那一刹那，仿佛时间突然凝固了一般。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那个静静坐在对面的身影上，双脚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猛地顿在了原地。他瞪大了双眼，那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勇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康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变得有些颤抖。

只见阿勇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隐隐约约地藏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阿康，过了一会儿，才微微地点了点头，用一种低沉得如同闷雷般的嗓音说道：“好久不见了，阿康。”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阿康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死死堵住了，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过了好半天，他终于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刚一开口，声音便已带上了明显的哭腔，眼眶更是在一瞬间变得通红：“勇哥，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话未说完，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阿勇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形容憔悴的男人，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动到阿康那张满是疲惫和哀伤的脸庞上，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道：“我这次来，只是单纯地想要看一看，你如今到底过得好不好。”

阿康苦笑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还能怎么样？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做出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我对不起你，勇哥，我对不起我们曾经的兄弟情义。”

阿勇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伤感：“你知道吗？那些日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康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抱住头，声音颤抖：“我知道，我罪无可恕。我亲手毁了一切，毁了我们的友情，也毁了蓉蓉的生活。我无数次在夜里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阿勇静静地凝视着阿康那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心中原本熊熊燃烧的怨恨之火仿佛被一阵清风吹过，渐渐地减弱了几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息一声说道：“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已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再也无法收回、改变了啊。此次前来见你，其实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于你。蓉蓉和叶展荣他们俩已经前往国外了。”

听到这句话，阿康像是触电般猛地抬起了头，双眼圆睁，眼眸之中瞬间溢满了震惊与急切之色。他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道：“什么？蓉蓉竟然去国外了？是啊，想来她定然对我心怀恨意吧！或许只有远远地离开此地，才能让她忘却那些过往的伤痛，开启全新的生活......这对于她而言，兴许真的是最为明智的抉择了。”

阿勇缓缓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一旁，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陷入到了深深的回忆当中。沉默片刻之后，他继续轻声讲述起来：“自从你入狱以后，蓉蓉对这里也没有任何牵挂了，就在不久之前，叶展荣意外获得了一个前往国外谋求更大发展空间的绝佳机遇。当他征求蓉蓉的意见时，蓉蓉毫不犹豫地表示想要彻底摆脱这片伤心之地，换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重新出发。于是乎，两人最终下定决心一同离开了我们熟悉的这片土地。”

阿康的身躯剧烈地晃动着，仿佛遭受了一记沉重无比的猛拳重击一般，他那原本挺拔的身姿瞬间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不已，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充满痛苦与自责的话语：“都是我的错啊！是我亲手害了她，是我将她无情地推向了别人的怀抱。回想起当初我那般对待她，她肯定已经恨死我了……”说到此处，阿康已是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一旁的阿勇默默地注视着阿康，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不忍之色。沉默片刻之后，阿勇缓缓开口安慰道：“我觉得蓉蓉或许并没有真正恨过你，毕竟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我相信，她此刻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你能够在这里认真接受改造，争取早日重获自由之身，然后开启全新的人生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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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阿勇这番话，阿康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之光。他拼命忍住泪水，用颤抖的双手擦拭掉脸上的泪痕，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勇哥，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痛改前非，好好表现，努力完成改造任务。等到我刑满出狱那天，我一定要当面向蓉蓉真诚地道个歉，竭尽全力去弥补我曾经对你们所犯下的种种过错。”

阿勇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如此甚好。记住，在这高墙之内，务必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不要再整日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了。只要你心怀信念，积极向上，未来必定充满光明。”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阿康看着阿勇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新做人。

回到牢房后，阿康像变了一个人。每天，他都积极参加狱中组织的各种学习和劳动，不管任务多么繁重，他都毫无怨言，总是拼尽全力去完成。劳动结束后，别人都在休息，他却独自坐在角落里，捧着狱友借给他的书，如饥似渴地阅读。他学习文化知识，学习各种技能，钳工、电工、烹饪……只要有学习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夜色浓稠如墨，将整个牢房严严实实地包裹着。阿康躺在床上，那单薄的床垫根本无法隔绝硬板床的冰冷，可他浑然不觉。周遭一片死寂，偶尔传来远处狱友的梦呓，在这寂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阿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牢房那低矮的天花板，思绪恰似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回到往昔。他的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是异国他乡那炽热的阳光，明晃晃地洒在陌生又略显破败的街道上。那时的他与阿勇，满怀壮志豪情，就像初出茅庐的勇士，无畏地闯入这残酷的商业战场。

为了拿下那个毫不起眼的小订单，他们如同不知疲倦的陀螺，日夜不停地旋转。无数个夜晚，城市灯火辉煌，他们却在狭窄昏暗的小巷中穿梭，挨家挨户拜访潜在客户。那些客户的冷漠与拒绝，就像一盆盆冷水，一次次浇灭他们的希望，可他们从未想过放弃。回到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出租屋时，两人早已精疲力竭，瘫倒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沙发上，相视一笑，疲惫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笑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那时的他们坚信，只要努力，好日子就一定会来。

后来，命运的轨迹陡然一转，他们被卷入黑社会的黑暗旋涡。从此，生活充满了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每一次的打打杀杀，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有时，他们侥幸得胜，风光无限，可更多时候，是在绝境中苦苦挣扎，命悬一线。但无论处境多么艰难，阿勇始终与他并肩作战，不离不弃。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如今想来，依旧让阿康心有余悸，可其中兄弟间生死与共的情谊，却无比珍贵。

而蓉蓉的出现，宛如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初次见面，她站在喧闹的街头，穿着朴素陈旧的衣裳，却有一种独特的温婉气质，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她那明亮的眼眸，仿佛藏着漫天星辰，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的笑容，轻易地就拨动了阿康的心弦。

再后来，面对持枪悍匪，她柔弱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勇气，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护住身旁的老人。那一刻，阿康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敬佩与爱意悄然滋生。在石屋，阿勇身受重伤，她又放下所有恩怨，专注地为阿勇急救，那专注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阿康的心底。

可如今，阿康满心都是悔恨。他狠狠地闭上双眼，双手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在心中无数次地痛骂自己，当初为何如此贪婪、自私，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他亲手将自己的幸福和身边人的生活撕得粉碎，让曾经的美好化为泡影。

“我怎么能做出那些事？怎么能伤害阿勇和蓉蓉？”阿康低声呢喃，声音中满是痛苦与自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破旧的枕头。他知道，过去的错误已无法挽回，他只能在这冰冷的牢房里，独自承受着内心的煎熬，期待着有一天能得到原谅，重新找回迷失的自己。

日头高悬，炽热的光线穿过监狱劳作区那狭小而又布满灰尘的窗户，直直地投射在满是污垢的地面上。高强度的劳动终于结束，犯人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陆陆续续地找地方休息。阿康也不例外，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后背，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几乎是踉跄着走到一旁的角落，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时，老陈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平和。只见他从自己的物品存放处拿出一瓶水，走到阿康身边，轻轻递了过去，同时笑着说道：“阿康，你这股子劲头很难得。”老陈的声音因为常年吸烟，带着几分沙哑，却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康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坚毅。他感激地看了老陈一眼，伸手接过那瓶水，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陈哥，谢谢你。”说罢，他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大口水，那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让他瞬间感觉精神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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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在阿康身旁坐下，目光看向远处正在闲聊的其他狱友，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这改造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有耐心，能坚持。这里的日子，就像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墙，磨人得很。”

阿康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陈哥，我知道自己犯下的错太多。以前做的那些事，现在想起来，每晚都让我睡不着觉。只有拼命学习，努力改造，才能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悔恨。

老陈微微侧过头，看着阿康，眼中闪过一丝理解与同情：“我理解你。我当初也是被金钱迷了心窍，做了错事。为了多赚些钱，昧着良心干了违法的勾当，结果把自己送进了这牢房。进来之后才明白，人这一辈子，平安、踏实才是最重要的。那些曾经追逐的名利，现在看来，都如过眼云烟，一文不值。”老陈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懊悔，仿佛在回忆那些不堪的过往时，内心依旧在隐隐作痛。

阿康静静地听着，眼神中满是专注。他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满足欲望，不惜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老陈说道：“陈哥，你说得对。以前我总想着赚大钱，出人头地，觉得只有那样才算是成功。却忽略了身边真正重要的人，阿勇、蓉蓉……我亲手把他们都推开了。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好好生活，珍惜身边的一切。”阿康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仿佛在这一刻，他对未来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规划和期待。

老陈拍了拍阿康的肩膀，鼓励道：“有你这话，就有希望。只要你真心想改，出去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这监狱里的日子虽然难熬，但也能让人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阿康感觉自己心中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他知道，在这艰难的改造之路上，有老陈这样的人给予支持和鼓励，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而他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坚持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重新找回那个迷失的自己，开启全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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