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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董事长秘书三十来岁,长相是纯姑娘,性格却能毫无过度地分裂出一个糙汉,刚春风和煦地和魏之远说完话,转眼接了个电话就开始瞪眼骂人:“你说你把演讲稿放他桌上了?你指望魏董自己发现?你怎么不指望哥伦布再他妈发现一次新大陆啊?就你们这帮小孩,办事能不能仔细一点?我提醒你多少次了这个要你亲自交到他手上,用你的嘴告诉他这个是晚宴开始前的开、场、白,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合作方发来的贺电!你不告诉他还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他敢直接上去鞠个躬告诉大家吃好喝好,你信不信?”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人家弟弟面前抱怨了老板,连忙冲魏之远挤出了一个笑容,以其极快的变脸速度,用小碎步日本女人般微弱和缓的声音说:“你还是学生吧?唉,我们这些人的工作就是替老板注意这些他们无需注意的鸡毛蒜皮,想起来还是上学比较有意思呢。”
魏之远礼貌地冲她笑了一下,心里却着魔一样地反复回想起面前女人方才说过的话。
你指望他自己发现?
用你的嘴告诉他……
电梯很快到了,秘书小姐接过魏之远带来的东西,细心地给他安排了位置:“谢谢你啊,专门跑一趟,魏董让你吃完饭坐他的车一起回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跟姐姐说。”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犯了狂犬病的炮仗一样跑了。顺着她的“发射轨道”,魏之远抬起头,就看见了他哥。
魏谦穿了正装,一手插在兜里,上衣衣摆被他的手腕折起一点,微微翘起的一侧就露出若隐若现的腰身,脖子上的领带还是当初魏之远给他买的那条。他手里拿着一张别人刚递给他的纸——大概就是方才秘书小姐说的开场白。
他满脸不耐烦,似乎想说什么,一个秃顶老头向他走过去,他只好短暂地收起自己的个人情绪,也露出一个热情得恰到好处的笑容。
魏之远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直到全场的灯都暗了下来。
他看着魏谦把那张愚蠢的纸随手一折,塞进董事长秘书的杯子里,空着手走上台,做了一个简短又得体的开场。
大厅里唯一一束光跟着的是他,所有人的目光跟着的也是他。
魏之远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更多的事——那十多年前用板砖拍死野狗的少年,被那封经年日久的“遗书”逗得前仰后合的大笑,那大步走过来抱起他、让他松开手里铁管的怀抱,那染上时光般的跌打损伤药膏味和烟味,那异地他乡宾馆深夜里一身的伤痕……
冷漠的,坚定的,温和的,焦虑的,愤怒的,无奈的……所有那人脸上出现的表情。
觥筹交错的宴会开始,每个人都如释重负般地轻松愉快。
魏之远毫无食欲——他看见了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她本人似乎比照片上更漂亮一点,站在三胖旁边,羞涩地看了魏谦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就是她吧?
以魏之远的聪明,他后来冷静下来,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他哥和这个女孩还没有开始过,多半是三胖故意刺激他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完全可以现在开始。
魏之远没吃东西,他只是空腹灌着酒,在酒精的味道中心神俱疲地想,我要放弃吗?
在他的印象里,凡是他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而这样的傲慢终于经历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魏谦不知是为了给三胖面子,还是出于本心,在冯宁面前表现得像个真正的青年才俊,三胖看着他们言笑晏晏,不动声色地走开了,脸上是一块石头落了地的松快。
魏之远闭上眼,心里纠结起伏不休的天平终于往一边偏去。
他想:好吧,我放弃了。
随后,一整杯的烈酒被他一股脑地灌进喉咙,火辣辣地一路烧进胃里,舌尖上残留的却全是苦味。
直到宴会结束,魏谦才摆脱了其他人,在秘书的指点下找到了魏之远。
魏之远一身酒气,眼神已经不对了。
魏谦只好架起他:“臭小子,还学会喝酒了,没人管你了是吧?”
魏之远痴痴地盯着他,一声不吭,顺从地顺着大哥的手劲站起来。
魏谦一路把他扶到了自己办公室,把魏之远丢在椅子上,倒了杯凉茶给他:“醒醒酒再回家。”
说完,魏谦脱下西装外套,准备一会出门换上大衣。
魏之远轻轻地开口:“哥……”
魏谦拽松脖子上勒得他有点难受的领带,随口应了一声:“嗯?”
“他就要属于别人了,”魏之远绝望地想,“我已经放弃了,他却还从来不知道……”
秘书的话鬼使神差地又在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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