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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见（第1页）

一去多年，时间改变着世间的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春夏秋冬依旧依次交替更迭，门前的那棵柳树依旧是春天发芽秋天落叶，房檐上空空的鸟巢再没有看见小鸟归来的身影，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被风霜催打成了另一副模样，时间滚滚洪流，有人丢失了那颗纯善的质子之心，有人再没有温暖归宿。而有的人一路走来最后剩下的也只是身上的这副躯壳罢了。。。

临潼城是穆家极北边缘的小城，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天空刚下过雨，让这座小城蒙上一阵淡淡的水汽，沁润在人皮肤上是分外的舒爽，闻着空气中的草木味道，更是是让人身心愉悦不已，巷子里第一声商贩吆喝声响起，这座小城开始在沉睡中慢慢苏醒过来。。。

辰时一刻，巷子里医馆的门准时打开，一名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笑着和路过的邻里街坊打着招呼，微风轻拂而过传来不知名树木的清冽味道，男子四下看去，慕的发现不远处街道上的那一排的树木，不知在何时竟是突然长高了许多，郁郁葱葱撑起一片茂密的阴凉，还记得当初带着妻女来这里的时候，那一排绿茵也不过是小树苗而已，岁月流转一切都在不知不觉的发生着变化，男子看着远处发呆，似乎是想起了一些过往的岁月，摇了摇头嘴角挂上一个浅笑，没想到竟是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记得刚从顾家出来后，东躲西藏他也没少去过很多其他地方，刚开始的时候总是隔一段时间便换一个地方，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待，就怕被师傅安排出来的顾家人找到，后来渐渐的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到现在是连自己都忘记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或许顾家早就忘记他顾淳安这个人了吧，不过这样也是挺好的，想起自己离开前的事情，顾淳安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某些涌上来的思绪甩了出去。

或许现在的生活比不上以前跟着师傅在顾家的日子，但是他却是问心无愧过得简单自在，现在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顾家天才，而是有两个孩子的普通父亲。只是想到自己的那两个孩子，顾淳安是比刚才的神色还难看，更是不由的伸手扶额，想到那个像是洞里突然窜出来，总是喜欢的横冲直撞小兔崽子，更是忍不住不断的长吁短叹。他就是不明白自己这两个孩子怎么就。。。，分明就是前后脚出生的孩子，还都是同一个爹教养出来的，怎么两个孩子性格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甚至觉着那孩子就是来向他讨债的，就是阎王的派来的帮凶，若不是因为妹妹的温柔体贴，他怕是早就被这孩子气的背过气了，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一想到这些思绪绵延开来，顾淳安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心情瞬间沉了下去，想来那些记忆让他实在是刻骨铭心难以忘怀，因而一连几次深呼吸后，方才让他略微恢复些情绪，而后才回到医馆内慢慢整理日常事物。他以前在顾家可是出了名性子极好的一人，现在竟是这般控制不住情绪，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有能耐把这样一个好性子的人逼成现在这般模样。

院子另一处门口台阶上，一个白衣身影正蹲在台阶上，白色裙摆与台阶贴合在一起，墨色的长发披在身后被一条白色丝带随意绑了一圈，一些散落在外的头发顺着肩膀滑落到那人脸颊旁，她也只是下意识的顺手将那几缕头发往后一甩，继续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台阶下面一处，神情甚是认真专注。

院子里一个身穿湛清色衣裙女孩子从内院往这边缓步走来，她五官甚是小巧玲珑，头上梳着双柳发髻，两边肩上各留了一缕头发，头上带着一朵精致兰花发簪，更是衬托她愈加的温婉娴静，女孩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却是气质不俗让人忍不住喜欢。她便是顾淳安最喜欢的小女儿顾清婉。

“阿姐。。。”女孩见着那白色身影，缓缓的向她走过去，步伐不紧不慢，裙尾随着她的移动泛着浅蓝的涟漪，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远远的出声以引起女子的注意，让她提前知道自己的到来，声音温柔和煦，让人听着很是舒心悦耳。

“阿姐，你在干什么啊？”妹妹顾青婉对那个白色身影问道，一大早便他看见自家阿姐蹲在台阶上那处，这都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了，还在那里呆着，是难得见她这么安静的时候。

“。。。。”女子依旧背对着她，盯着脚下一处看得出神。

顾清婉走上前，看见女子那散乱的头发，有些无奈得摇了摇头，暂时也顾不得她蹲在那里是做什么，只是习惯性得伸手去将被女子随意系在头发上得白色发带仔细的解下来，然后从身上拿出梳子，帮她一下一下仔细梳理着凌乱的头发，终于，在她的打理下刚才肆意张扬的头发慢慢变得柔顺起来，就像是墨黑色的绸缎在她手中游走很是好看，顾清婉仍旧仔细梳理着，她很喜欢姐姐的这一头长发，更喜欢这样给阿姐梳头的时刻，因为被梳头的人很难静下来，所有有时候给她梳头真的就是异常困难。

“婉婉，你看，你快看。。。”突然女子猛地起身，转身很是兴奋看着身后顾清婉，两眼放光的看着她，一只手指向刚才她一直盯着的地方。

顾清婉在女子要站起来的时候，便瞬间立马松开手来，那头发失去束缚立马如墨般从手中指缝间四三逃开，在女子身后铺开一片墨色，顾清婉面色不变似乎早就习惯这样的突发状况，手上本也没有握实，以此便也没有扯到女子，只是如此一来，刚才已经理顺的头发，此刻全部披散开来铺满女子整个后背，在她身后随着动作起伏微动，顾清婉倒是也不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走到女子身后再次将那一段墨色收拢到手中，仔细帮她把头发绑好，看着那一头已然服帖的长发，她方才长舒一口气，而后走到女子身侧一旁，目光顺着女子刚才手指的方向看去。

“虫子。。。啊。。。阿姐，怎么会这么多虫子啊。。。阿姐。。。”刚开始顾清婉还很淡定，待仔细看清楚，发现台阶下一处密密麻麻全是黑乎乎的虫子，正在不停爬动的时候，周围还有好几溜的黑色细长的线，隐隐约约还在动，顾清婉见此整个人顿时慌张起来，连连往身后退去，她明显是有些被吓到，急退间脚步有点不稳，一只手下意识的用力抓着女子衣袖。女子是顺手拉住了顾清婉的手腕，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白衣女子叫顾青烟，她是顾清婉的姐姐，两人前后也就差了那么一岁，这姐姐性子却是尤为活泼，身子比妹妹壮实些，总是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整日来回的各种折腾，反正院子里是隔三差五的必定是会鸡飞狗跳，顾淳安是每每看见这个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一看到她那两只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他就知道这兔崽子肯定又憋着什么歪主意，甚至他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这孩子的性别给生错了，一个女孩能如此折腾捣蛋，他也是没有预料到的，关键这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早知道就给这孩子取一个娴静一些的名字了，只是每每想着给她改名，却是觉着那些诗情画意的名字放在她的身上，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和怪异，总觉着那些娴静温婉的字在她身上都是对那些字的冒犯，如此顾淳安便也就作罢了。

“婉婉别怕，我跟你说我可是费了好大心思，总算是成功了，之前看蚂蚁一堆一堆的爬来爬去还挺有趣的，就想着把周围所有蚂蚁都引出来让这些蚂蚁排队玩，那肯定是很壮观的，然后我就试着用了些气味独特的药材混杂在一起，我可是试了很久的，没想到蚂蚁是没引来，倒是引来了这些，就是这些虫子也太丑了，光溜溜的还奇奇怪怪的都没有见过，下次我再调些其他的试试。。。”顾青烟嘴里絮絮叨叨的，不停的向自己眼前的这个妹妹抱怨着，边说着又随意的将刚才随着她动作肆意飞扬的头发往身后一扬，只是却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没片刻那头发再次滑落到她的脸颊旁边。

“阿姐，它们不会爬上来的吧？”顾清婉在顾青烟身后小心探着脑袋皱着眉头看着，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会的，你放心吧，婉婉，别怕啊，它们应该是不会咬人的。。。。”顾青烟很是自信的说到。

“阿。。阿姐。。我不看了。我。。我记得刚才爹爹好像找我。。。”顾清婉又看了一眼那群密密麻麻层层累叠在一起的虫子，是迅速走开好远躲到远处，她是实在是不敢再看那群黑色的虫子，找了个借口就要准备离去。

“好吧，。。。”顾青烟伸手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却摸到已经被妹妹绑好的发髻，她心下了然，而后秀眉微皱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头发在妹妹的手里就这么听话呢？自己每次怎么都梳理不好，这分明是长在自己头上的头发啊，在她手里简直就是比那混在一起的药材还要难搞，反正她是没办法收拾这一头头发了，不过还好她有心灵手巧的妹妹，倒也不用操这些心。

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浅蓝色背影，顾青烟是长叹一口气，自己这个妹妹那里都很好，温柔俊秀心灵手巧，善解人意，就是胆子有点小，若是她也同自己这般，自己也不会一个人无聊在这里折腾虫子了，想到这她是摇摇头，又转身蹲下去继续研究她的虫子了。若是她爹顾淳安知道自己女儿这想法，也不知道会怎样的九曲回肠，一个顾青烟他都已经是被折腾的心力交瘁，若是两个女儿皆是如此折腾，他是怕是只愿直接就地升天就好。

“怎么长的还奇奇怪怪的，都怪你们太丑了，都吓到我妹妹了，嗯。。。我要不再换一下其他的药材试试，兴许会引来好看一点的虫子。。。嗯。。。可以试一试先。。。。”顾青烟思索间为将那些虫子看的更清楚，竟是走下台阶蹲在了那群黑色虫子旁边，拿着树枝捣鼓着那些长的跟蚂蚁似的虫子，在思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些虫子竟是顺着树枝开始往上爬，速度是比那些蚂蚁可快了许多，很快便有几只爬到了她的手上，她却也不害怕，只是转动着树枝好奇的打量着手上的几只黑色小虫子，它们比普通的蚂蚁大了许多，全身黝黑发亮尖头圆身跟瓢虫有点像却又不是瓢虫，它们的肢脚上面都长满锯齿状物甚至还有尖锐的倒钩，顾青烟看着他们在自己的手指上寻找去处，头上两只触角还不停的在上下摆动着，还真是奇怪的虫子只是还没有等她再观察仔细，小指上便传来猛烈的剧痛。

“啊。。。”顾青烟忍不住大叫一声，随即手上迅速用力一甩，而后再看手上白皙的手指上竟然还挂着一只黑色的虫子，此时它的脚上倒刺已经卡进自己的肉里，死死的倒挂着，头陷进肉里很显然此时那虫子的嘴正咬着她手指的肉，手指被咬的地方隐隐有血迹渗出，甚至因为顾青烟刚才的动作，似乎这虫子更用力的附着在她的手指上。顾青烟直觉的手指钻心般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是刚才那么大的力道也是没将这虫子给甩掉，她知道这黑色虫子不简单，扯着嘴角皱着眉一手捏着那黑色虫子，忍着疼痛将它从自己手上取下来放到地上，顾青烟是那黑色虫子是生生将她手指咬了一个小口，竟是有殷红流出而且伤口是疼痛无比，想来应该这虫子有什么毒素才是，她用嘴啃咬着伤口以缓解疼痛，低头再看去却发现虫堆里的黑虫竟是跟疯了一般，蜂拥往一处挤，恍惚间她好像是看见一抹红色只是一瞬间被黑色虫子覆盖，刚才那个是她的血液？顾青烟心中疑惑着，看着自己手指上那微末却甚是疼痛的伤口，不由的有些发愣，这些虫子怎么对血腥味这么大反应的吗？

顾青烟缩了缩脖子不敢继续往下想。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蹲下身继续观察起来，她发现刚才那阵骚动后，黑虫是慢慢的又恢复正常了，等到那些虫子逐渐散去，她才发现地面上有一处小坑，正是刚才她血液滴落的地方，原来刚才那些虫子竟是将那些有血迹的土也给吞食干净，顾青烟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没想到自己无意引来的虫子，竟是这般凶悍嗜血，看着那些小小身体拖拽着药渣的黑色虫子，想来刚才那虫子咬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手上残留药材的味道，而偏生着虫子还荤腥不忌，顾青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好自己没有搞太多这些东西，不然她定是又闯祸了，而且这次遭罪的还是自己。。。。

“小。。小。施主。。。。。。”一个有些怯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顾青烟看着那黑色虫子的行走路径太过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更是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那个。。。。。。”见顾青烟没有反应，那个怯怯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声音大了许多，听起来却甚是温和带着一丝腼腆。

顾青烟吸了吸鼻子，隐约间她好像闻到一股好闻的檀香香味，沉稳厚重甚是好闻，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前不远处好像站着一个人，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那双粗布鞋，下意识的仰头望去，眼里还带着些许恍惚和茫然，眼睛一眨不眨的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身型有些瘦削挺正，一身干净整洁素色僧袍笔直安静的站着，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俊秀的眼睛，眸子如同清晨青翠枝叶上滑落的露水，透彻清亮没有一丝尘埃，顾青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好一个灵秀的人，只是那光秃秃的脑袋甚是有些煞风景，而且她发现眼前这人分明和自己也差不多大的年纪，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天真，顾青烟甚至在他的眼底看到悲悯众生的之色，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虽奇怪倒是也不在意，嘴角一勾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雪白整齐皓齿，让看到的人是心神一片开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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